晚饭间的闲话,总免不了街头巷尾的新鲜事。
夹起一块冬瓜放入口中,母亲的话语飘到耳畔,“你有没有看新闻?斜对面那家饭店出事了,这么多年赚的钱都要赔进去了。”我好奇而疑惑,什么事?我很久不看本地新闻了。“听说是一个25岁的小伙子,在那家店触电身亡,当时好像在装修,不知怎么就触电死了。”我默默摇晃脑袋,表示知道了,匆匆将碗里的饭扒光。
第二天早晨,饭店门口可热闹了,围成几圈的人闹闹哄哄的,和他们头顶叽叽喳喳的麻雀一个样。两个花圈肃穆又简陋的摆在早已关闭的饭店门前,在围观群众眼神的扫射下,它们显得羞涩、冷漠、格格不入。我站着看了两分钟,赶紧拐个弯上班了,耳朵却竖着,路边老太太们的只言片语不时传来,“小伙子太可怜了,才24岁啊。”24岁?那今年刚好是本命年了,也许他还穿着红袜子,红内裤,戴着根红绳子,只是那颗红彤彤的心停止了跳动。
晚饭时间,“今天早上你还看到那个小伙子的妈妈来的?”我愣了一下,没有啊,我都没在意,急着上班。“今天人家父母来的,他妈妈坐在饭店门口,哭的都没力气了。这小孩也真可怜,听说就23岁。”我摇摇头,回驳老妈,这昨天说25岁,今天我听大妈们说是24岁,现在你又说他23岁,这到底多大啊?“哎!”我妈瞟了我一眼,“这不都差不多吗?反正就是这个年纪。唉,他爸妈可怜咯,他们家是农村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独生子。”
但我想,他应该是独生子吧,毕竟独生子女这么多年,超生游击队还是少的。可我又不希望他是那个家庭唯一的孩子,我幻想着他有个哥哥,有个弟弟,有个姐姐,有个妹妹,哪怕只是多出来一个也好。我没有见到他母亲悲戚的容貌,正如我妈说的,也许他们生孩子挺早的,不过再早,孩子都二十出头了,他们怎么也得四五十岁了,这个年纪,想生二胎,又如何能生呢?
“听那家人说,想要饭店给他们赔偿几百万呢!”“妈,这个不是他们想要就给的,这得法院来判。”
对于这个年轻人的父母而言,孩子逝去后得到的恐怕也不能让他们太欣慰。他是到那家饭店参与装修工作的,当时正在拆卸屋顶灯芯,可最新的消息是,他并没有电工证,而且其他工人也提醒过他不要碰灯芯。总之,“没有电工证进行这种操作,恐怕得不到多少赔偿吧”我想着。
说回到这家饭店,最早是我幼儿园同学家的房子,后来租给了现在开店的这户人,开了十来年了,生意勉勉强强说得过去,至少比那些街头巷尾昙花一现的饭店要强些。上一次进他们店,是几个星期前,买了一份招牌菜——“酸汤鱼”带走,鱼是好吃的,鲜嫩,味美,汤酸,开胃可口,萝卜片浸饱了汤汁。
于我和周边街坊而言,少了一家店,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里还有很多饭店。于饭店老板员工而言,多年心血几乎殆尽,店,肯定是没了希望了。
对于那对夫妻呢?
我和很多人一样,永远无法体会到失独父母(姑且认为是一个孩子)的内心与他们的伤痛,也无从体会。我们常常说要换位思考,可这些痛,你再如何去换位,也换不出来那种感觉。是家庭的希望破灭了?是家庭的未来消逝了?人们总会劝这些父母,向前看,孩子虽然没了,生活还是要继续啊!总不能不生活对吧?孩子的父母们听了,闭着嘴,含着泪,点点头。心里却八成骂道,你懂什么?
是啊,幸福美好的人们根本懂不了,在自己身边欢快成长二十多年的孩子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个生下来,抚养长大的小家伙就这么凋零在了最美好的年纪。没有看到他成家立业的喜悦,没有含饴弄孙的时光,没有人为他们的晚年着想,“养老送终”,成了他们彼此相顾无言的内心对白。
这对失去儿子的夫妇转瞬间似乎就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你我视线之外了,十多天过去,天气转冷,夜色来得更早了。熙熙攘攘的路两旁,餐厅饭店的灯火映着路面亮堂堂的,汽车行人还有骑着车的人,在那上面堵的水泄不通,这是一派生活的真实景象。在灯光闪耀的街道一隅,那家饭店依旧紧紧关着门(感觉永远不会再开),透明玻璃上是人们一闪而过的身影,没有一丝亮光从它体内发散出来,此时此刻,它是喧嚣边缘无言的孤儿。
这是我在简书的第一篇文章,也许是最后一篇,谢谢你将它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