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年前,一个看起来有点儿郁郁寡欢的年轻人独居在美国马塞诸塞州的瓦尔登湖畔隐世修行。
两年多的时间,瓦尔登湖周而复始地挥洒着粼粼波光的无穷魅力,任由飞鸟惊掠、香草流溢。然而,瓦尔登湖不再如先前般冷寂,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开始变得热闹非凡。
而这一切,与那次不朽的“隐世修行”有关。
同时,与那个消瘦的年轻人有关。
尤其是,与年轻人用温婉的笔尖和旷世的才情迸发出的世外桃源有关。
就像一个华丽的转身,从宁静到喧嚣,瓦尔登湖完成了质的突围。
突围从来都不是一个令人费解的词。
倘若追根溯源,反倒是我国古代的圣贤开创了先例:譬如遭逢怀才不遇、仕途坎坷,他们要么“采菊东篱下”,要么“举杯邀明月”,抑或“泛舟游赤壁”…总之,信手拈来的诗词歌赋仿佛是他们突围的不二法宝,怡然自得,好不酣畅淋漓!
这或许是中国知识分子独有的狡黠,也是与不堪的命运暗自达成的妥协。
但,妥协也是突围么?
五月份的时候,利用工作闲暇的空档期,顺便回到老家驻马店市考驾照。选择驻马店而不是深圳,一则想剔除长期紧张工作带来的疲累感,二则可以和这里的几个同窗好友常聚。
提到同窗好友,便免不了要说H君和R君。
对我而言,他们两人是很难能可贵的存在,连同远在苏州的那个,我们四人曾经是一个学期的“畸形”同桌。所谓“畸形”,其原因在于,H君个性洒脱,早在高中时期就展现出世事洞明的一面;R君戴着眼镜,总给人一副老成持重且沉稳内敛的印象(后来才发现被他的表象严重欺骗)。因此,那个时候,或者说很长时间,我对H敬而远之,对R无比热情。这其中自然还发生过很多啼笑皆非的故事,只是,都成了我们三人相互打趣的谈资。
说“时间飞逝”,我们可能习惯性地用诸如白驹过隙、瞬息万变等等的字眼,其实,在我看来,最能激发这种感触的当属你的同龄人带着老婆孩子出现在你面前,突然引导着一个半大不大的小家伙儿郑重其事地喊你“叔叔”。倘若此时的你还是一个单身狗,那么这种撒狗粮式的“时间暴击”绝对让你的内心翻江倒海。
你可能下意识地发现,你居然被时间边缘化了,你所谓的“青葱岁月”已经被截杀得片甲不留——从小鲜肉到老腊肉,从小清新到老司机,从风华正茂到老气横秋,鬼知道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
但是,你还不能郁闷,你要很高兴地夸赞那个小家伙儿多么可爱聪明,再寒暄下他的年龄——一圈下来,你估计也就释然了。因为,改变命运的可能是知识,也可能是灾难,但你最不能逃避的事实就是你改了自己的路数,然后才有了这不一样的结果。
因此,喜悦之余,他们俩是难以察觉到我重逢后的另一抹心酸凄苦。
这些年跌跌撞撞,倒练就了我不少的演技,虽然都是不露声色的故作镇定。
其实,H和R的生活状态让我非常羡慕。
有体面的工作,有车有房,有贤惠的伴侣,有健康活泼的孩子,有身康体健的父母。
他们让我看到了相濡以沫的爱情,也看到了其乐融融的亲情。
这大抵是生活最本真的样子吧。
在类似驻马店这样的三四线城市,公务员、教师、医生是最具代表性的朝阳职业,尽管收入不比一二线城市,但幸福指数却高出许多。况且,就近工作,既能维系多方感情,又能照应到家中长辈需求,而一个男人最大的成功便是拥有这样坚固的“城防”。
R是一个十分合格的公务员,属于那种人勤、话少、会处事的典型代表,工作看似简单却一点儿不轻松,不论是扶贫、下乡督查,都少不了他的身影,通常上级一个电话他就得马不停蹄赶去加班加点;H比R阅历丰富,是我们三人中情商和才商最高的,属于那种口齿伶俐、上通下达、善于察言观色的主儿,由于从事医疗行业,经常也是忙得废寝忘食、不亦乐乎。
记得,一次饭后,H与我一块散步,他说了一句让我至今都记忆犹新的话——(大意是)一个男人在这个社会上立足,就要扮演好三种角色——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
其实,我知道他的着重点不在于这句“至理名言”,而是扮演这三种角色必须要承担的责任,以及所要牺牲的一些追求和理想。
本质上,就是要和生活达成妥协。
妥协不等于向生活、向命运低头,而是换一种姿态昂首阔步,走出一片新天地。
他不用去解释,我也不用去追问。这是我和他多年形成的默契,也是这份友情之花不曾凋零的基石。
少数情况下,H时而风趣幽默,时而踌躇满志,他总给人一种胸有千秋霸业却束手束脚的无奈感,按他的说法是“包袱太重,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用“画地为牢”形容这种状态。
不单纯是针对H和R,还包括我自己,以及其他一些境遇相似的人。
在驻马店两个多月的时间,我逐渐意识到,他们的工作并不那么悠闲自在,他们的节奏并不比沿海城市逊色,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如果他们置身于深圳、上海这样的大都市,那么我想他们一定能够很快融入其中并锻造成为业界精英。
可驻马店无法提供这样强悍的磁场。
按部就班的工作,周而复始的忙碌,他们像旋转的陀螺一样,停不下,也无法划出太大的圈层。
停不下,是因为皮鞭总会在背后适时抽打助力;划不出,是因为不能离开提鞭人的视野范围。
只能调整自己的步伐,用心经营亲手搭建的家庭王国。
是“画地为牢”,也是“负重前行”。
在这个社会中,“画地为牢”的又岂止你我他?
在这个社会中,谁又不是负重前行?
于是,伴随着焦虑,妥协似乎成了常态。
忽然想起《大话西游》的后半段故事情节,简言之就是至尊宝想要救紫霞,就必须要打败牛魔王,想要打败牛魔王。就必须要变成孙悟空,想要变成孙悟空,就必须要忘掉七情六欲。看似简单的逻辑,难的就是那一转身,正所谓“不戴紧箍,如何救你;戴了紧箍,如何爱你”。
而一旦转身,就意味着妥协。
妥协在这里是乔装打扮的“突围”。
所以,电影结尾的那句“你看那个人,好奇怪哟,像一条狗”。像条狗的人是放弃了人间的男女情欢,从此无欲无念,兢兢业业奔赴西天取经的至尊宝。他如你我这般,收起了脾气、火气,不再任性、淘气,只为梦想奔波,一路降妖除魔,最终功德圆满,落地成佛。
细想来,173年前的梭罗在瓦尔登湖畔可能也经历过不同内容、不同程度的忧思疑虑,但他一定采取了某种方式促成内心的平衡,继而在瓦尔登湖畔怡然自得地浅唱低吟,写下了脍炙人口的传世篇章。
这种方式是什么呢?
慎独?冥想?静思?无视?
我们不得而知。
我们只知道,这种方式不拘泥于现实,像极了互动妥协后的和解。
我们只知道,173年前,梭罗迈着沉重的步子踏近瓦尔登湖;两年后,梭罗用精灵一般的文字向世人诗情画意地讲述着他在瓦尔登湖的纯自然思考。
于是,瓦尔登湖从迷障中突出重围,
唤醒了无与伦比的风情,同时也引出一位满怀赤诚的哲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