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里,爱就在那里

01      孤独是人类生命无可避免的大主题

《生死疲劳》全书一共五部,五十三章加最后一部的五个小节,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掩卷之后,思绪就再无法停下来。

全部看完这本书是在下午四点多,以往的这个时间,总是要小睡一会儿。但看完书的那个当下,内心翻涌着各种感受,让我无法休息。

这本书的结局让我出乎意料,这本书里很多人的结局让我唏嘘不已。看完之后,我想起了另一本巨著《百年孤独》的结局。

《百年孤独》是哥伦比亚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创作的长篇小说,是其代表作,也是拉丁美洲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代表作,被誉为“再现拉丁美洲历史社会图景的鸿篇巨著”。

这本书描写了布恩迪亚家族七代人的传奇故事,以及加勒比海沿岸小镇马孔多的百年兴衰,反映了拉丁美洲一个世纪以来风云变幻的历史。作品融入神话传说、民间故事、宗教典故等神秘因素,巧妙地糅合了现实与虚幻,展现出一个瑰丽的想象世界,成为20世纪重要的经典文学巨著之一。

两本书的情节不同,所要表达的感情也不同,社会背景更不同,但东西方的这两本书,在某些地方却是异曲同工的。

莫言在这本书中,将土地放在记忆的丰碑前,看着它在历史中渐渐荒废,并在废墟中再次获得庄严,在讲述中充满了吊诡和狂热,唏嘘和罹难,还有冤缠孽结。描述了一群人百感交集、庞杂喧哗的苦难经验。

贯彻两本书的都有孤独,贯穿两本书的也都有疯狂的爱情。百年孤独的结尾是彻底的毁灭,生死疲劳的结尾,却还能够看到蓬勃的生命,还能看到爱情的希望。这或许两本书不同的一个点。

《百年孤独》讲了一个家族七代人,从第一代人来到马孔多镇开始,到之后的一代又一代人在孤独中长大、恋爱、生活、死亡。当第七代人,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个因为爱情而受胎的婴儿降生时候,他身上竟然长着一条猪尾巴。

这个婴儿的父亲是布恩迪亚家族的第六代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他出生后一直在孤独中长大,不知不觉地他爱上了姨母阿玛兰妲·乌尔苏拉,并发生了乱伦关系。最后阿玛兰妲·乌尔苏拉因为产后大出血而死。

长猪尾巴的这个男孩是布恩迪亚家族的第七代继承人。但他刚出生就被一群蚂蚁吃掉。当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看到被蚂蚁吃的只剩下一小块皮的儿子时,他终于破译出了梅尔基亚德斯的手稿。在他译完最后一章的瞬间,一场突如其来的飓风把整个马孔多镇从地球上刮走,从此这个村镇就永远地消失了。

而《生死疲劳》这本书,讲述了发生在高密东北乡西门屯这个农村小村镇的故事,故事主角也是七代人,从第一代大家长地主西门闹开始,到最后一代蓝千岁出生,讲述了改革开放前后几十年之间七代人的生死爱恋。

蓝千岁是这个家族的第七代孩子,虽然他姓蓝,但他跟西门闹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也是父母乱伦的结晶,但不同的是,他的父母在相爱的时候,并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叔伯兄妹关系。他的母亲出生时候也大出血而死。蓝千岁虽然没有长着猪尾巴,却生来就有怪病,动辄出血不止。医生说是血友病,百药无效,只能任其死去。然后黄互助便会拔下自己的头发,灸成灰烬,用牛奶调匀喂他,同时也洒在他的出血之处。

虽不能根治,但可以救一时之急。发在儿活,发亡儿死。天可怜见,黄互助的头发愈拔愈多,于是蓝千岁就不会担心夭亡了。蓝千岁身体瘦小,但脑袋奇大,有极强的记忆力和天才的语言能力。而这个孩子,就是西门闹的第六次轮回之身。

全书从第四十二章开始,用了很多的笔墨讲述了蓝脸之子蓝解放和庞虎之女庞春苗的爱情故事。其他人的生死爱恋也穿插其中,西门屯曾经站在权利中心的人,西门闹的后代们,一个个因为不同的原因相继离开人世。

直到最后,剩下蓝解放、黄互助、西门金凤、常玉红和大头儿子蓝千岁。他们的亲人们都不在了,活着的这几个人是否也会孤独,即便获得了自己曾经想要的幸福,他们会幸福吗?

莫言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开放式的结尾,留下了一粒爱情的种子,留下了最终转世为人的西门闹,留下了两对曾经相爱的人,彼此相守,活着去思念那些离开的人们。这是他的慈悲,也是生命的真谛,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就有爱,生命就能生生不息地延续下去。

02      爱情是活着最真实的证明和极致体验

爱情什么时候会发生,会发生在什么样的人身上,从不就没有一定的规定,但爱情发生的时机不对,就会引发一系列的生命悲剧。《生死疲劳》这部书讲述了四代人的爱情故事,从最初的朴素无华,到之后的热烈奔放,到最后的惨烈自杀,每一个裹挟在生活这场大戏的人们都无法逃脱一种宿命,那就是,爱是没有道理可讲的,爱就爱了,爱就爱到骨子里。

西门闹的心中有没有爱情,应该是有的。原配白氏是大户人家的女儿,知书达理,但身体娇弱,嫁给西门闹数年没有生育。白氏感觉对不起丈夫,遂做主把自己的陪嫁丫鬟迎春收了房,给西门闹做了二姨太。

迎春大眼直鼻,一脸福相,是个生孩子的福将,果然后来为西门闹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儿女,就是西门金龙和金凤。

西门闹有了贤惠的白氏,又有了年轻貌美的迎春,还不够,又娶了三姨太秋香。秋香跟着瞎眼的爹沿街卖唱,不幸爹死街头,她卖身葬父。西门闹出手相救,让秋香做了丫鬟,后来又收了做三房。秋香不安分,在家里搬弄口舌,又好吃懒做,但秋香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西门闹依然跟她有如醉如痴的缠绵。

但就是西门闹最爱的这个女人,在后来清算西门闹的清算大会上,倒打一耙,哭诉西门恶霸用锥子扎自己,控诉白氏用烟袋锅子烫自己,直接把西门闹推进了万丈深渊。

西门闹再世轮回之后,看到白氏孤独受欺负,看到迎春嫁给了养子蓝脸,他都不气,但他看到秋香嫁给了自己最讨厌的黄瞳,就气不打一处来,处处跟秋香做对。

迎春跟蓝脸都是好人,对西门闹的孩子一视同仁,抚养长大,不离不弃。他们对金龙、金凤和解放一样疼爱,不分彼此。

秋香嫁了黄瞳,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互助和合作。互助和合作最后嫁了金龙和解放。

互助和合作都喜欢金龙,金龙真的喜欢谁?不知道,他最终是娶了姐姐互助,跟妹妹合作也发生了关系。

解放只喜欢姐姐互助,但他最后娶了合作。他厌恶合作,合作恨金龙,也不喜欢解放,但已经嫁了,只好凑活一生。

金凤真正喜欢的是金龙的好哥们常玉红,但常玉红那时候是城里人,是她一个农村女娃高攀不起的城里人。即便金凤长得那么好看,也没办法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她最终嫁给了喜欢自己的马良才。

常玉红后来娶了庞虎和王乐云的大女儿庞抗美,庞虎是谁?庞虎是从朝鲜战场上光荣退下来的的伤残军人,他的爱人王乐云在大路上即将生产,遇到了好心人蓝脸,给用驴送到了医院。王乐云顺利在医院产下庞抗美。庞虎感恩蓝脸的恩情,在后来的生活中就很照顾这一家人。

故事讲到这里,似乎人人都有了满意的归宿,最起码表面上都有了符合自己身份的一个婚姻。

但爱情是有魔力的,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是被青春的容颜吸引也好,是被现实的利益驱使也好。后来的爱都有了污点。

庞抗美成了西门金龙的情妇,生下了女儿庞凤凰,是全县最美的女孩子。西门金龙跟黄互助没有生育,抱养了一个叫欢欢的男孩子,百般宠溺。

解放和合作的性生活形同虚设,俩人也是貌合神离,但他们依然有了自己的孩子蓝开放,开放完美的继承了蓝脸的基因,跟父亲、爷爷一样,脸上也有一块蓝痣。

金凤和马良才有了自己的孩子马改革。这几个孩子之间后来也发生了惊心动魄的爱情故事。

假如第一代西门人的爱情故事是那个时代的正常现象,第二代西门人的爱情故事就是离经叛道了。

蓝解放后来爱上了庞抗美的妹妹庞春苗,一个比他小20多岁的女孩子,俩人爱得死去活来。蓝解放为了春苗舍弃了自己县长的大好前程,舍弃了自己的发妻和儿子,跟春苗私奔,在外地隐姓埋名,想相守到老。春苗不嫌弃蓝解放丑,她眼里的蓝大哥是最有魅力的, 她第一眼看到他就爱上了他。

蓝开放后来爱上了庞凤凰,爱得无可救药。

庞抗美后来做了县委书记,但她和西门金龙合作做的事业,最终暴露,她也被依法双规,后来在狱中自杀。西门金龙则在自己母亲迎春的葬礼上,被洪泰岳炸死。他们的孩子,一对金童玉女,一个是高密县第一公子,一个是第一公主,俩人曾经行为风流,挥金如土,广交朋友。但转眼之间,流落街头成了耍猴卖艺之人。

蓝开放看到耍猴的庞凤凰,依然无法放下自己心中的爱。他从小就喜欢凤凰,一直爱着凤凰,不管凤凰变成什么样,他都至死不渝。他终于千辛万苦追到了凤凰,却得知自己其实是凤凰的哥哥。最终他开枪自尽。

而凤凰在开放死之后生的孩子就是大头儿子蓝千岁,也就是西门闹的第六世轮回。凤凰孤独一个人在一家小旅馆生下蓝千岁,然后血尽而亡。

解放呢?他和春苗最终修成正果,在合作得了癌症去世之后,终于领了结婚证,有了自己的孩子。但春苗却在一个下午,在下班途中,被一辆逆向行驶的轿车撞飞,停止了呼吸。

爱情啊!拥有的时候,是如此甜蜜,但似乎这些爱情都是她们用自己的生命偷来的。所以,最终她们还要把自己的生命再还给上帝。

03      土地是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信仰地

活着的人还活着,而死去的人的归宿在哪里?就在那一亩六分地上。

蓝脸那一亩六分地,最终成了西门家族人的归宿地。先是西门闹,后是西门白氏。西门白氏一生苦难,本来她应该跟洪主任走在一起,幸福地过完自己的后半生。但是他们的好事被西门猪看见,最终好事变成了一出惨剧收场。西门白氏终于还是归了西门闹,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那一亩六分地上,埋葬的还有谁?有义牛,还有救人死去的猪,西门猪虽然之前做了那么多坏事,但它最后的义举,依然让它得到了所有人的敬重,所以它也有了自己的一块归宿地。

迎春来了,迎春在得知自己的儿子解放和春苗的丑事之后,一病不起,甚至死不瞑目。而迎春在死之后又变成了西门闹的妻子。

秋香也来了,黄瞳得了肝病,黄瞳去世的当夜,秋香吊死在西门大院当中那棵杏树上的那根往东南方向倾斜的枯枝上。黄瞳葬在了屯子里的公墓,而秋香留下遗言,被安葬在西门闹和白氏合葬的右侧。

合作也来了,合作得了癌症,在生命的最后时期原谅了解放的背叛,给了解放和春苗婚姻的祝福。但她没想到,她死去不久,春苗也死了,解放把春苗的骨灰也埋葬在那一亩六分地上,春苗的墓就紧挨着合作的坟墓。

西门金龙也来了,他继承了父亲西门闹的倔强,也继承了父亲西门闹的聪明和勤奋,但他比父亲更能折腾,更敢爱更有梦想。金龙把落后的西门屯变成了一个旅游胜地,但他的这个行为依然让有些人不满意。

因为他让有些热爱土地热爱集体主义的人,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以及在土地上劳作的快乐,他的信仰只是他的信仰,他不能左右所有人的信仰。

一手把他提拔起来,悉心栽培他成长,陪他一起走过岁月风风雨雨的洪泰岳,最终选择跟他一起同归于尽,为了他自己心中的那个坚持,为那个已经过时的信仰殉了命。

庞抗美也来了,金龙死后,她被双规,在狱中自杀。她死后,她的爱人常玉红对解放说,“其实,她是你们家的人。”于是,庞抗美被埋葬在庞虎合葬墓的后边。

庞虎在自己的女儿春苗出车祸不久之后,就死了。蓝解放把岳父岳母的骨灰合在一起,背回了西门屯,埋葬在父亲蓝脸的坟墓旁边。

蓝脸用自己的坚持,换来了大家的敬重,他是个朴实的农家汉子。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他被西门闹捡回来,就一直忠诚着西门闹。

蓝解放家的那条狗,就是西门闹的再转世之身的那条狗,已经老了,,在主人合作去世之后,就回了西门屯。它日夜不离蓝脸,蓝脸似乎已经知道老狗就是掌柜的转世。一个老人,一条老狗,每天形影不离。

蓝脸为自己在一亩六分地上,比量着自己的身高,为自己挖了一个圹子。老狗也为自己选了个地方,蓝脸为狗也挖了一个圹子。

在一个有月亮的夜里,蓝脸和老狗,站在西门大院的门口,无限眷恋地、又似乎是毫不眷恋地看着院中的一切,然后向那块土地走去。当他们抵达了那一亩六分、犹如黄金铸成的土地时,月亮从茄花般的浅紫色,变成了蔚蓝色。那一刻,在人和狗的上下左右,月光如同蔚蓝的海水与浩瀚的天空连成了一体。

蓝脸躺进自己的墓圹里,轻轻地对老狗说:“掌柜的,你也去吧。”蓝解放遵嘱爹的遗言,将爹屋里的缸里的麦子、绿豆、和口袋里的谷子、荞麦以及梁上吊着的玉米,抛洒在爹的墓穴里。爹的遗嘱里说,让一切从简。

但解放斟酌再三,还是违背了爹的遗愿,在蓝脸的墓前立了一块墓碑,碑文由莫言撰写,上写:一切来自土地的都将回归土地。

欢欢也来了,他还那么年轻,他在父亲金龙去世之后,和凤凰一起消失。很久之后又出现在西门县城的车站广场,和凤凰以及一只猴子,在广场耍猴卖艺。

两个曾经的天之娇子丝毫没有羞愧之感,他们好像与自己的过去彻底断了联系。但他们忘了过去,他们身边的人忘不了他们曾经的过去。欢欢之前是那么飞扬跋扈,也得罪了不少人,最终他死在了仇人的刀下。

欢欢死后,被埋在西门金龙的坟墓后边。

凤凰这个莫言笔下最美的女孩子,被开放疯狂爱着的女孩子,在污浊的现实生活中走了一圈,依然洁身自好,给了开放最纯洁的身体和爱。却依然没有逃脱自己的命运,活着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折磨,是永远无尽的思念和伤痛。

开放是先来到墓地上的,当他兴冲冲地、无比幸福地通知自己的父亲和大姨,他要和凤凰结婚的消息的时候,他才知道,凤凰是自己大伯的的亲生女儿,跟自己同一个祖母。

开放忘了自己警察的身份,忘了一切,他一枪击毙了跟凤凰形影不离的那只大雄猴,然后冲出门去,开枪自杀了。

开放死后,凤凰悲痛欲绝,她抱着猴子的尸体始终相随,当猴子的尸体发臭以后,在人们的劝说之下,她才放开了猴子的尸体,但提出将猴子的尸体葬在一亩六分地上。

于是,在这块著名的土地上,在驴、牛、猪、狗的坟墓旁边,又多了一个猴墓。这只猴子其实就是西门闹的第五次转世。

凤凰在开放死去一年之后,生下了大头儿子蓝千岁,血尽而死。凤凰死后,被埋葬在蓝开放的坟墓旁边。

04      写在最后的自言自语

一幕发生在一块土地上的悲欢离合,终于拉下序幕,逝者已逝,而生者还要更好的活着。

虽然离开的人经历了那么多的辛酸委屈,但毕竟爱过、被爱过、辉煌过、努力活过。

活着的人也要遵循自己的宿命,更好地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死去的那些人才能活在他们的记忆里,永远不会消逝。

金凤和常玉红,有情人终成眷属。

蓝解放和黄互助,也走到了一起,一起照顾蓝千岁。他们隐约感到这孩子来历不凡,斟酌再三,最后决定让让他姓蓝,又因为他是伴随着新千年的钟声而来,就以“千岁”命之。

西门的时代结束了,蓝脸在死的时候,是孤家寡人。但他的后代却已经开始生生不息。

这本书讲述了发生在农村的故事,可能是因为我同为农村人,读来熟悉又亲切。那些莫言笔下的大月亮,那些他笔下农村人的性格和处事习惯,都似曾相识,那些人对土地的眷恋也感同身受。

就如我自己,虽然已经在城市生活很多年,但每次出门看到一大片的土地,脚踏上那些松软的土地,都会感觉熟悉而亲切。甚至会常常怀念,怀念儿时在农村生活的日子,怀念儿时光着小脚丫踩在泥土地上的感觉,怀念自己曾经躺在土地上嗅闻土地味道的感觉。

有些感觉不会随着岁月的消逝而淡漠,只会越来越深沉。就像莫言写来写去,他的故事都离不开高密东北县那块土地,离不开生他养他给他灵魂滋养的那片土地。

那片土地是他精神的根,是他写作的源泉。

那么我在思考,我的精神的根在哪里?我生命的源泉又在哪里?就让持续的阅读给我一个答案吧。哪怕一直都要寻找,我也不会轻易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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