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谨以此书献给大学那段青葱岁月和那段岁月里有趣的灵魂
“拉钩、上吊”,司机的话语在空气中停顿了会,就像本应继续沸腾下去的酒吧忽地安静下来一般突兀。前者是一个需要停顿才能说得出口的秘密,而后者是一个醉汉正跳舞时忽地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
这句少年时脍炙人口的话语的后半句本该是“一百年,不许变,骗人是小狗!”
但很可惜,司机来不及变成小狗,也没机会变成小狗了。
他乜斜着看着我们,淡淡地说了一句:“死了。”
司机01:文革几许
1
那段时间里宿舍里对“2000块”这个词特别敏感,好像贴吧、微博最新流出的热词一般,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想拿它造句,好像谁能造出个好句就能首页置顶、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为了取悦自己还是为了取悦这个世界,大家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2000块,你在看2000块吗?”
“2000块还没看完吗?”
“我觉得2000块可以一直传下去,当传家宝!”
一声声刺耳的声音刺破了稀薄的空气。
这场精彩的热句pk赛显然只有司机缺了席,因为他正是这场热词的制造者,而“2000块”也正是司机买的ps教程的网课价格。
买ps网课没什么,但作为以学程序为主的专业,ps显然是多余的。
在猹的字典里把这类行为都归为“不务正业”。
诚然,我们并不是好舍友,比起“我的好兄弟,心里有苦你就对我说”的伟大友谊,我们宿舍更喜欢践行“互相折磨(损)到白头”的塑料舍友情。
所以为了帮助司机改正“不务正业”的举动,作为“帮扶小队”的大队长————猹,理所当然地带领大家去“帮扶”司机,而最简单粗暴又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轮番嘲笑、奚落。
让司机自己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并重新改正,回到群众中来。
这真是个好办法,作为曾不务正业的我,也深感组织曾经的帮扶,让我迷途知返,更加清醒地认识这个世界。
2
“不搭、不搭,你在吗?”,屏幕的那头传来一阵温柔的女声。
司机楞了一下,手中的笔掉到了地上,他一边弯腰捡笔一边着急地回道:“老师,我在。老师,我在。”
正当我疑惑时,猹率先开始笑了起来,紧接着包哥也好像get到了笑点发出了“hia hia hia”的笑声。
我转头看向猹。
猹笑着解释道:“这不就是司机的网名吗!”,他接着学了起来,“不搭、不搭,你真的很不搭诶~”,台湾腔给这句话加了不少亮点。
老烟鬼接着笑问司机:“不搭、不搭要怎样才能搭一点?”
“不搭、不搭,你很机车诶~”
“不搭、不搭……”
尔后的日子里“不搭”每天晚上都准时守在屏幕前“数”着那2000块。
虽然空气中还是时常飘荡着尖锐的声音,但司机也并没急于辩解,只是笑笑。
渐渐地,大家笑累了。
虽然“帮扶小队”的大队长很失望,但大家还是放弃了对司机的“帮扶”。
司机02:隐约雷鸣,阴霾天空
初看《言叶之庭时》,对于霓虹开放的思想确实震撼不已,毕竟亚洲圈子里的封建传统思想还是极其根深蒂固的。
不过看着司机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地问了句:“你觉得这样的爱能被世人接受吗?”
司机顿了顿没有回答,在我走出宿舍门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一阵细碎的呢喃。
但盼风雨来,能留君在此01
屏幕上是一个约摸20出头的女子,面容姣好,穿着民国女学生的装扮,甜甜地笑着。左手斜撑着一柄油纸伞,右手拨弄着额前的几缕乱发,兀自一人站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
看起来和摩登的都市是那样地格格不入,但她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怯弱。
这张照片是出自司机的老师之手,而画面里的人也是她。
司机看着这张片子出了一下午的神,直到地板反射的夕阳光晃了他的眼睛。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司机突然坚定地念道,然后快步地朝阳台走去。
至于后面的几句是什么我也听不清楚了,只记得阳台外的天空下,夕阳也在坚持着什么,但最后还是沉溺到了山的那头,就连那最后几缕云霞也顺着光走的方向消散了踪影。
但盼风雨来,能留君在此02
现实总是比影视剧来得更狗血,要不怎么说艺术来源于生活且高于生活呢?
就在我和司机都选了《摄影技巧与赏析》这门课后,狗血的事情发生了———————司机的网课老师正是《摄影技巧与赏析》的任课老师。
那天讲了什么内容我也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风卷着点水汽扑在脸上的感觉,好想睡啊。毕竟大多数选这门课的学生都是为了混学分,毕竟谁也没有真的相机啊,最多考试前拿手机随便一拍咯。
而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四下望去大多数同学要嘛在聊天要嘛就是玩手机,还有就是同我一样刚睡醒的梦游人。
只有极少数真正感兴趣的人在认真地做着笔记,当然司机便是其中的一个。只不过司机的眼珠子除了黑板上的内容还在看着点什么。
自从第一次的课堂酣睡后,许多人便大胆了起来。毕竟不是专业课,渐渐地许多人开始起了早退,甚而旷课。
虽然我一直自诩乖乖仔,但漫长的雨季来临再加之换季的困倦,我最终还是向床铺妥协了。不过在我漫长地休眠期里,司机倒是雷打不动地每日报道。
印象里,他总是以一副湿漉漉的身影走进宿舍,然后一个人默默地洗澡换衣。
虽然也有不少人说他傻,劝他别去了,但司机却好像失聪了一般,只是对此微微一笑,这或许就是一个失聪者所表现出来的素养吧。
但盼风雨来,能留君在此03
直到那天,大雨毫无征兆地来了。早上还是绵绵细雨,到了下午,天空好像皱眉一般拧巴了起来,愈加地浓郁。
就在我被包哥游戏的叫喊声惊醒时,神游时无意的一眼撇到了司机的桌上————一把旧伞、几只铅笔、和那张印刷出来的片子都寂寞地摆在桌上,零零散散的却显得那样扎眼。
在我晃神之际,窗外的风刷地一下大了起来。
几滴雨水顺着风扣在了我的脸上,我忽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看手腕上的表————17:18,还好离下课还有12分钟。
我急忙穿起衣服,下了床走出宿舍门去,当然手上带了那把扎眼的旧伞。
在我赶到教学楼的时候,司机和老师已经走了出来,老师的手上撑着把油纸伞,两人笑着讲着什么。
直到看见了我,老师领着司机到了我的伞下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我见司机一路带笑便问司机:“怎么就你和老师,其他同学呢?”
司机笑着答道:“这么大的雨,傻子才去上课。”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我接着问道:“那你怎么去上课啊?”
司机笑了笑:“我有病。”
我接着又问道:“那老师怎么还去啊?如果你们都没去上课呢?”
司机又笑了笑答道:“因为她也有病”
即使天无雨,我亦留此地01
梅雨时节的雨水总是足够充沛,就像个永远都哭不停的孩子一样。
我猜乌云挡住的不止是天空,还有司机的眼睛,不然他怎么会看不到身旁这硕大的我,而直勾勾地盯着屏幕前那张雷打不动的片子呢。
我凑近司机,憨笑地问道:“好看吗?”,本想逗逗他,没想到他只是一味地傻笑。
久久发出了一句暧昧的语气:“好看。”
尔后的很多个问题,他好像都没听到似的,我想他或许又失聪了。
即使司机没说,但我也猜出来了——————我想他或许是恋爱了,暗恋。
即使天无雨,我亦留此地02
一般而言每个故事都有个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故事情节达到高潮。
显然,那个怒气冲冲的女人就是这场故事的高潮。
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在雨中不停地摇摆,高跟鞋在地上强有力地敲击着,好像两军对垒之前的战鼓。
据说那天那个女人愤怒地推开了教室的大门,二话不说就和老师扭打在了一起,不时口中叫喊出“小三”、“贱货”等粗鄙的话语。
据说那天场面十分难看,教室内和教室外都是慕名而来的学生和渴求学习的目光。
据说那天老师并没有回答什么,只是一味地想从束缚中挣脱。
据说那天后的周末传来了老师结婚的消息。
据说那天后的第二周,老师又没事人似地照常去上课了。
据说那天后的第二周,教室里的学生也就只有司机一人了。
即使天无雨,我亦留此地03
一般而言,暗恋有两种结果。一种是戳破这层关系,或修成正果或好好告别;另一种则是一场更加旷日持久的暗恋。
显然司机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因为生活毕竟不是《言叶之庭》,也不是《神雕侠侣》,虽然前者比起后者是悲剧结尾,但也好在有个结尾,而司机却更像把一封情书丢进了一片汪洋之中,听不到一丝回响。
就在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之时,大家都发出欢呼的声音,只有司机一人兀自坐在座位上。窗外,是来接老师回家的中年男人。
回去的路上,司机好像忘记了如何说话,好像又失聪了起来。
往后的许多时间里司机还是不时地看着”2000块和那“片子,嘴里不时地动两下,或许是在咀嚼她说过的话吧。
直到夕阳光再次反射到司机的眼睛里,他抬起头说了句:“我有病。”
司机03:大家都有病,谁也别嫌弃谁
我有病
我时常思考为什么司机老是那么倔,明明大家有时是真的为了他好所劝慰他的建议却总能换来他的一句:“我有病。”
诚然,这句短语除了自嘲外还充满着戏谑,比起别人对你说“我有病”,会更令别人觉得自己有病。
就像酒吧里许多路过的人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司机和司机面前的那杯功夫茶那样,比起周围惊讶的目光我更在意他是从哪搞来的,还是我他喵喝醉了?
猹率先开口了:“司机啊,哪有人在酒吧喝茶的啊?”
司机淡淡地答道:“我有病。”
老烟鬼也开了腔:“不学着喝酒将来怎么混啊?”
司机还是淡淡地回道:“我有病。”
...
慢慢地大家也就不劝司机了,各自喝起了酒来。
酒过三巡之后,那叫一个人生百态,尘世的喧嚣都写满了脸上,一个个互诉衷肠、哭天喊地的。
在大家一趟趟厕所与故事会后,周围空气明显沉默了许多。这时司机率先开了腔,他面前的功夫茶好像还飘荡着些许热气。
“我给大家说个故事吧”,司机说完后,在空气里顿了顿,好像还没烧开的水一般,在等待着什么。
你有病
“在我还在老家读小学的时候和现在完全是两个人。那时的我特别好动,话也多,每天在村里溜达,学也不想上,直到我遇到了他————石头。
石头是从城里回来的孩子,据说石头的父母要忙着做工没工夫照看他,据说石头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据说石头有台从城里带回来的相机。
本来按性格来说我俩是注定不会有交集的,但偏巧不巧的谁叫他就是我的邻居呢。
而且他总有股能叫我安静下来的力量,虽然他只比我大一岁,但在年幼的我看来他却更像一个兄长乃至一个长者。
所以,顺理成章地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他时常在周末的时候拿着相机带着我去附近的山里摄影采风,即使村里时常听到许多尖锐的声音。
‘切,不就是个破相机吗?有什么好显摆的。’
‘穷山沟里拍什么风景,你就算拍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出息的!’
成长期的孩童口中时常涌现着许多令人错愕的声音,有时比起孩童他们更像是大人,亦或许反之亦如此。
那些声音关于务实、关于顺从、关于妥协,关于许许多多的白日梦和本不应存在的悖逆。
出于口舌之快,我本想反驳。
但却被石头拦了下来,‘随他们说吧,我们走。’
‘可...’,话到口中又咽了下去,只随口抱怨了句:“你有病。”后便跟着他的背影往前走去。
‘嗯,我有病’,石头头也没回地笑着答道。”
听着正入神,司机却突然停了下来端起了面前那杯冒着热气的功夫茶,大饮了一口。
我迫切地问道:“那后来呢?”
司机接着说道:“后来他在一次拍摄风景昏倒后检测出了骨癌。我们也从一周一次的摄影采风,变成了一个月一次甚而两个月一次,直到他的双腿已经畸形得再也走不了路了,直到他第一次在我目前表现出他的怯懦,直到他哭着递给我他的相机对我说:‘我已经不能再继续摄影了,你能帮我吗?
我想看看外面的天空、我想看看喧闹的人群、我想再一次听听风的声音....听说山里的野花都开了,你以后能都拍给我看吗?’
我哭着拉着他的手,小指和小指打着勾一边晃一边念道。”
司机又停了下来。
我迫切地问道:“然后呢?”
“拉钩、上吊”,司机的话语在空气中停顿了会,就像本应继续沸腾下去的酒吧忽地安静下来一般突兀。前者是一个需要停顿才能说得出口的秘密,而后者是一个醉汉正跳舞时忽地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
这句少年时脍炙人口的话语的后半句本该是“一百年,不许变,骗人是小狗!”
但很可惜,司机来不及变成小狗,也没机会变成小狗了。
他乜斜着看着我们,淡淡地说了一句:“死了。”
后来的音乐还是人群好像都与我无关了似的,只记得脑海中一直回响的两个字:“死了。”
不过我想,关于人生、关于摄影,司机都会一直倔下去;不过我想,关于老师、关于石头,他也会一直倔下去。
即使周围的人潮始终和他走在相反的方向上,即使周围的声音一次次尖锐得刺破了空气。
或许不搭真的跟这个世界很不搭,但那又如何?
不搭就不搭咯。
你说对吗?
不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