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则骨折了。 周四下午的艺选课上,小则和另一个孩子争抢篮球时,不慎摔倒在地。
16点16分,接到电话时,我正在和“华夏衣冠”艺选课的孩子们讨论襦裙怎么搭配花色更漂亮。一路狂奔下楼,孩子们迎面而来,纷纷告诉我:“张老师,小则摔倒了,去医务室了!”等我赶到学校医务室的时候,老钱,小何还有钱医生正在给小则应急处理。 小则静静地坐在凳子上,面色沉静,时不时地吸一口凉气,看得出来,一定是很疼很疼,一定是强忍着。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快要流出来。“还好吗?”“还好!”小则轻轻地向我点了点头。左手腕耷拉着,老钱轻轻地帮小则托着左手腕受伤的部位。“别怕,我给妈妈打电话。别怕,钱医生在,钱老师和张老师都在。”“嗯!” 钱医生帮小则固定左手腕,我奔去教室帮小则拿羽绒服。 “老师,小则还好吗?”孩子们都围了上来。“要送去医院检查,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小则的羽绒服在哪里?”“老师,有可能还在操场。刚才是艺选课。”“老师我去拿!”几个声音几乎同时脱口而出,话音未落,身影早已窜了出去。“老师,先拿我的去吧,我不冷。”赞首先站了起来。“你的衣服可能小了。”我拿着赞的羽绒服,有些迟疑。“老师,我今天穿的是羽绒背心,没有袖子,可以吗?”程站了起来。“好的,小则现在手不方便伸到袖子里。”“蔡蔡,你们自修哦,我去送衣服。”“嗯!好的!”
接到我的电话后,校车司机吴师傅已经侯在停车场。老钱和钱医生也扶着小则慢慢踱了过来。三四个男生举着小则的羽绒服从操场那边跑了过来。有轩、阳、骏,情急之下,还有谁,我也没注意到。于是,小则的身上穿了两件羽绒服。
汽车启动了,看着车子疾驰而去,我的心头舒了一口气,但随即又悬了起来。炫妈应该已经等在急诊室了吧!每每我打去求助电话,炫妈总是不说二话的。小则妈妈和爸爸应该也赶往医院了吧!
16点50分接到了老钱电话,左手腕断了两处骨头,医生正骨了,包扎了,拍了片子,跟小则爸妈对接好了。炫妈给我留言:小则特别坚强,正骨的时候没有叫一声,也没有流一滴眼泪,特别稳重坚强,是个男子汉。在医院工作的炫妈说,正骨特别特别疼。我赶紧向牵肠挂肚的孩子们通报了一切。
5点半不到的时候,小则爸妈带着小则从医院过来拿书包,作业,家校,书包孩子们早已帮小则整好了。小则妈妈说,都整好了呀?这孩子还嘱咐我整这整那的。小则妈妈和爸爸特别通情达理,面对我的心疼和歉意,一直说没关系,小孩子难免的。我的心头又释然又沉重。
第二天,我到教室里的时候,小则已经像往常那样早早地坐在了教室里。“你来啦!怎么样?”“还好。”“很疼吧!”“疼!”哪怕是说出这个“疼”字,小则还是像往常那样一脸淡然。孩子,可想而知,你度过了怎样一个不眠之夜,你的父母又是怎样的辗转反侧呀!“老师,我突然发现阳阳同学的字还是写得不错滴!”小则一脸坏笑。“那是因为给‘你’写家校联系册,平时作业可没有那么好!”我们俩会心地笑了。 “炫,你们可得把小则照顾好喽!吃喝拉撒都要细心啊!”“放心吧!”“别别别,我滴生活还是能自理滴!”小则忙不迭地抗议。大家一阵欢笑。“麻麻,最近别在小则周围奔跑哦,他现在可经不起碰撞。”“那好吧,我就不跑了!”麻麻从未有过的爽快。以前可老是要跟我抬杠的:为什么?为什么?简直就是十万个为什么!“阳阳,排队的时候,你们得把小则护着点儿,别让六年级的小朋友或者其他班级的孩子不小心撞到了。”“放心吧,老师。我们几个会在前后左右把小则围起来!保证完成任务!”阳阳面带微笑,说得很轻松,语气里带着几分坚定。同学们又是一阵轻笑。
老师们都反映上午四节课,小则都听的认真,记得仔细,外表是看不出小则是有什么不同的,疼痛都忍到自己心里去了吧!这孩子!
午饭后,姗带着篮球课上和小则冲撞在一起的那个孩子峰来找小则,一见面两个孩子就寒暄了起来,毫无嫌隙。冬日暖暖的阳光照在走廊上,照在两张朝气蓬勃,英朗的脸庞上。“这块儿巧克力给你吃吧!”小则用右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儿巧克力递给峰,峰一脸愕然,看样子没反应过来。我和姗也一脸惊讶,瞬间又相视而笑。我看的清楚:巧克力是费列罗的,黄色的包装纸在阳光的照射下金灿灿的。
午饭是磊打过来,送到教室的。一看到餐盘,则就喊了起来:“你怎么帮我打了鲳鱼啊!你不知道我是不吃鲳鱼的吗?”“这……”磊不知道怎么办了,一脸小尴尬。“算了,我还是吃吧!”我转身离开的时候看到,小则的勺子最先伸向的是他平时最不爱吃的鲳鱼。
想趁着午休时间再给孩子们过一遍经典诵读,下午就要正式比赛了。孩子们吃过午饭陆陆续续回到了教室。一群孩子正围着则,看到我进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老师,他们欺负"残疾人士"!” “"欺负""残疾人士",人人有责!”辉大声地喊了出来,口齿特别清晰。一片笑声轻轻地会意地响了起来。“好哇,辉辉你胆子肥了哈!”辉辉把头低了下去,做出了“我错了”的样子,可是笑容却在嘴角绽放着。小则也笑了。
小则说经典诵读自己就不参加了。我说,好。我怕小则疼,也怕上下台的时候万一碰着了,不好。中午我们排练的时候,小则站在我身后看着,快结束的时候走过来跟我耳语:“老师,轩身体的幅度还不够大,跟同学们不够和谐。”“好的,老师拜托你等会儿私底下跟轩说一声。”“嗯,好的。”
下午在办公室里跟鱼说起小则的事,鱼提醒我:这个孩子真棒,特别让人心疼!他提出来不参加经典诵读有可能是怕影响班级效果,你要跟他确认一下。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遗憾了。是啊!以我平日里对则的了解,这个孩子对集体、对团队的情谊很有可能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果然,如此。经过沟通,则打消了顾虑。则的左手绑着绷带,衣服穿、脱都不方便,我们决定就在外面披上西装外套。下午第一节课快上课的时候,蔡蔡惊呼:老师,小则的手是不是肿了?小则说医生嘱咐过,如果肿了要赶紧去医院检查。我立马给小则妈妈打电话。第二节下课,等我想着要不要再给小则妈妈打个电话问问情况的时候,却惊奇地发现小则已经坐在教室里了。“老师,我早就回来了。医生说血液流通是通畅的,没大问题。”这孩子,不想错过比赛呀!
比赛开始了,孩子们坐在台下欣赏其他班级的表演。则坐在班级队伍的末尾。几次召唤我,跟我确认:老师,我要不要把自己的花毛衣脱掉?要不要换上表演用的礼服背心?老师,我没穿白衬衫。几次三番的安慰,则才像是释然了。 到我们班候场了。翊走过来问我:“老师,我站在哪里?”本来则说不上场的时候,我们的队形稍作了调整。“你站在辉和则的中间好吗?我怕辉动作有时控制不好,不小心撞到则。”“好的。”翊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声就站在了指定位置。 整个比赛过程,则和孩子们都特别投入,这是效果最好的一次。姗特意跑到舞台的正中央,给则拍了特写。则尽力让自己的动作到位。则的左手打着石膏,用绷带吊在脖子上,西装外套披着,看不大出来。
周五是麻麻的生日,周六是蔡蔡的生日。这次经典诵读也是本学期的最后一次大型活动了,吟诵了经典的诗意的《蒹葭》,咱们吃点儿俗气的包子和稚气的长鼻王,庆祝一下吧! 还没等拍照,孩子们的两个包子都下了肚。当然,老师们也是不能忘记的!课代表们啃着包子,拿着包子快速跑出教室。“老师,小则别去送了吧!我帮他去送!”磊大声提醒我。则是美术课代表。美术老师在另一幢教学楼。
“麻麻,今天你生日,老师多给两个长鼻王!”“好耶!”麻麻很开心,嘴巴一咧,露出两个小虎牙。“蔡蔡,你明天生日,也多给两个!”“耶!”蔡蔡嘴角一扬,露出两个小梨涡。“老师,还有小则!他也应该多两个!”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对哦!“老师,不用了,不用了,没关系的。”小则的脸涨得通红。这孩子一到这种场合总是害羞的。“要的,要的!这两个给你,再多给两个,回家给妹妹!”大家都笑了。
晚上,峰的妈妈通过姗向我要了小则妈妈的电话和小则家的地址。峰的妈妈拨通了小则妈妈的电话,表达了歉意。小则妈妈还是那句话:没关系,没关系的,小孩子难免的。
有人说,突发事件特别能够看出一个人的个性与修为。这次,我信了。大度、真诚、善良,担当,友爱,这个冬天不太冷。
哦,对了!下午排队准备出发去比赛现场的时候,阳阳搓着手对我说:“老师,麻烦了!我们班明年的篮球赛怎么办呀!”“怎么了?”“雄现在不能剧烈运动,本来小则是我们重点培养的对象,医生说他要到明年三四月份才能运动,这可怎么办呀?我们班没人了呀!”“那没办法,身体要紧。不是还有程嘛!”“那也不够呀!已经把程算进了!”“那你再发掘一下人才嘛!不是还有轩他们嘛!”“轩个子太小了,这是硬伤!完全不能冲撞、对抗呀!”“还有好几个月呢,让轩最近多吃点儿,长长个子!”“轩,听到没!老师说啦,让你最近多吃点儿,长长个子!”阳的声音还在我的耳边萦绕,人已经冲到了走廊上的轩身边去了。“哎!还有翊哪!”听到自己名字的翊一脸懵圈地望着我。
哈哈! 孩子们,还是那句话:不是每场比赛都要赢,但是每场比赛都要尽力!人生的赛场何其多,有什么比你们这份心意、这份情谊更重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