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家阿婆今年九十有四,满头银发,体重200多斤。 她已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因为摔伤住院了。
阿婆晚年腿脚不便,不良于行,于是她渐渐完全放弃了行走的权利,终日碾转于轮椅与床铺之间。
阿公腿脚尚好,只是眼睛有些不好了。于是,两个人,你是我的腿,我是你的眼,平常日子倒也过得不错。
就怕有意外,这不,阿婆又一次因为翻身翻下了床,伤到了脑袋,一直高烧不退。
住了一个多月的院,医生也没给出确切诊断,只是让回家修养。
阿公摸摸索索地给阿婆倒水,擦脸,说话。阿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清醒的时候,阿婆就会回想这一生:阿婆是南方人,偏偏一眼相中了北方来的阿公,年轻时候的爱情呀,让阿婆奋不顾身地跟着阿公来到了山东。
阿公年轻的时候常年出差,阿婆的婆婆是个厉害角色,没少给阿婆使绊子,日子过得苦闷而没有希望。
而后有两三年的时间,阿婆可以随迁,住到阿公工作的地方去。阿婆说,她踏上火车的那一刻,觉得自己像是鱼入大海,鹰搏长空,自由极了。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后来,阿公回到了山东,阿婆也告别了那段少有的快乐时光。
窗外的石榴花树红了又红,阿婆生育了两男一女,渐渐的,儿女也长大了,阿婆也老了。
阿婆不记得是从哪一天起,自己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只记得孙子孙女也不再常来。空荡荡的小院里,只剩了四目相对,阿公还看不清。
阿婆有时候就特别想念自己的小女儿,她的脑海里只停留着那个粉粉嫩嫩的乖囡囡。女儿却对她说,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要以小家为重。
又一个午后,阿婆半睡半醒间,听见儿女们在吵架,女儿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她是没有时间来伺候爹娘。俩儿子也相互推诿。
可明明就是这个最乖巧的女儿前天还哄着自己把存款都给她,怎么转眼就变了呢。
阿婆晚上睡不着,看着窗外玉盘般的月亮,像极了七十年前故乡的那个月亮,那时的自己也是父母的乖囡囡,有江南甜点吃,有软糯吴语说……时光倏忽而过,自己竟然落到了如此境地。
阿婆伸出手,极力想摸一摸今晚的月光与那时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