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人曾问:“江湖上有什么。”
有人曾答:“权势、金钱、美酒、女人,应有尽有,只要你要想要的,江湖都能给你。”
又有人曾问:“那什么人能同时拥有权势、金钱、美酒、女人。”
又有人曾答:“站在江湖顶端的人。”
“真有这样的人么?”
“自然是有的。”
“他是谁?”
“丁君昊。”
东龙山,思过崖。
在这耸立云间的断崖之上,站着一个人,一个男人,漆黑色的长发及腰,跟随着寒风轻轻摆动,一身白衣仿佛和这下起的大雪融为一体,手中的长剑静静的立在身旁。
他轻轻地抽出宝剑,似乎在自言自语地说道:“我是左丘林,八方阁的左丘林。”这声音在断崖上低声的回旋着,但却没有任何回应。
左丘林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手中的宝剑,就像抚摸着最珍贵之物一样,随后又轻声说道:“你是丁君昊?”
这声音再次回旋在断崖之上,除了“呼呼”的寒风,仍旧没有任何的回应。
左丘林似乎是有些恼怒了,向前踏出半步,随手挥出一道剑气,扫向十丈远的雪人。
只见那雪人上的雪花被这道剑气扫的干干净净,露出了藏在这大雪里面的人。
这人双眼紧闭,盘膝而坐,似乎像那老僧入定一般,就连呼吸都若有若无。
左丘林见丁君昊仍旧没有反应,快步走上前去,刚要伸手拔出插在丁君昊身旁的那半截断剑。
丁君昊却突然睁开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左丘林。
左丘林顿时停住了身形,呆在了原地,倒不是被丁君昊吓的,而是被丁君昊的那双眼睛深深的吸引住了,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睛,那双让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眼睛。
丁君昊的双眼充满血红色,没有任何的黑白之色,正常人眼中的眼白和瞳孔似乎是被这片血红吞没一般。
丁君昊再次闭上眼睛,终于开口问道:“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左丘林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向后退了两步,深吸了两口气,才说道:“杀你。”
“为何要杀我?”
“有人说,打败你,就能站在江湖的顶端。”
丁君昊饶有兴趣的问道:“为何要站在顶端?”
左丘林眼神中顿时露出充满欲望的光芒,说道:“站在顶端就能拥有权势、金钱、美酒和女人。”
丁君昊听过之后,摇摇头问道:“这是谁告诉你的?”
左丘林顿时警惕起来,冷哼道:“这就无需你来操心了。”
丁君昊再次开口,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丹心堂的许丹蕊,如意楼的诸葛辰,百里堂的百里才还有赤炎阁的凌飞宇。”说完之后就看向左丘林,说道:“我说的没错吧?”
左丘林有些吃惊的点了点头,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丁君昊没有回答他,反而再次自言自语起来:“其实,这江湖上不仅有权势、金钱、美酒、女人,还有故事。”
也不等左丘林有任何的反应,就继续说了起来:“五年前,我和你有着同样的想法,自以为有着足够的实力能够站在江湖的顶端,于是我一连挑战数十个门派,全部都大获全胜,甚至都没有受到任何的重伤,我便开始挑战江湖六大门派,就在我路过阳泉城的时候,我遇到了我妻子,颜冰心。我当时被她的容颜、她的眼眸深深的吸引着,似乎并非只是初见,仿佛认识好多年一样,以至于忘记了和我尚有婚约的许丹蕊。”
“你说的是江湖十大美女之一的颜冰心?”左丘林连忙打断丁君昊的话问道。
丁君昊脸上露出了一丝幸福的神情,才点点头,继续说道:“当时我的妻子颜冰心正在比武招亲,我连败众多高手,这其中就有诸葛辰、百里才和凌飞宇。就在我当晚成亲之后,他们把我灌醉,然后他们突然联手,我最终也因为醉酒的原因,无力抵挡,最后只能重伤败走。”
丁君昊此时像是说累了一般,拔出那柄断剑,轻轻抚摸着,然后接着说道:“等我养好伤之后,听说那晚他们对颜家赶尽杀绝,而颜冰心不甘受辱,最后用匕首刺向了胸口,自尽了。”
左丘林沉默了,静静地看着丁君昊,似乎是在等着他继续讲下去。
过了一会,这个故事果然没有完,丁君昊低着头,似乎是在叹了一口气,才又感慨地说道:“而我,为了我的妻子报仇,为了她的家族报仇,我曾去挑战过他们,也暗杀过他们,可是我失败了,但他们没有杀我,他们想我这一辈子都活在内疚和无能中,也就是在那一刻,他们做了一个让他们后悔一辈子的事情。我为了报仇,选择修炼一种魔功,我用了十年的寿命才换来了这一身功力,终于,我为她报了仇。那一日,我当着所有武林人士的面,将他们一个一个打成重伤,那一刻,我尝到了报复的快感,于是我也同样没有杀他们,只是将他们武功废掉,看着他们屈辱的活着。”
丁君昊变得越来越激动了起来,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回到那个让他站在顶峰的日子。本来就是血红色的双眼,变得更加鲜红起来。
天空中飘散的雪,似乎又下得更大了,就像是上天想让丁君昊冷静下来一样。
然而,上天真的做到了,丁君昊用握紧的双拳,用力的捶着地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过了好一会才又冷静了下来。
盯着左丘林感慨地说道:“那一天,我报了仇,站在了江湖的顶端,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但我的内心却越来越空虚,有的时候甚至会忘了自己身在哪里,就在两年前,我突然醒悟过来,原来我要的并不是这些,于是我来到了这断崖之上,陪着与我刚刚成亲一天的妻子,在这里看着日出日落,我的心,也就平静了下来。”
丁君昊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就像他从来没有睁眼看过这个世界一样。
而在一旁的左丘林看着丁君昊的这个样子,突然叹了一口气,站在了他的面前,思量了一下,说道:“我这里也有一个故事。”同样是没等丁君昊开口,自己便说了起来。
“就在五年前,江湖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武学奇才,这人久久未等到一个值得他重视的对手,不过他却知道江湖上的四大青年高手和他们的绝技,许丹蕊的毒,诸葛辰的剑,百里才的器,凌飞宇的枪,这是每个江湖人都知道的事情,这个奇才很想挑战他们,但却连见到他们的机会都没有,这个奇才等了很久,终于让他等来了一个机会,那就是颜冰心的大婚之日。”左丘林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一下,仔细的盯着丁君昊,可是丁君昊的脸上没有一丝丝的变化,仍旧静坐在那里。
左丘林又继续说道:“就在那个群聚天下武林人士的地方,这个奇才终于完成了他的心愿,挑战了那四大青年高手,可是结果却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样,那一战,他败了,败得很惨,但因为那是个大婚的日子,所以便放了他。”
左丘林说到这里的时候,丁君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异样的表情,似乎有些痛苦。
可是左丘林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仍旧自顾自地说道:“那奇才消失了一段时间,等他再次回来的时候,已经练成了一身的魔功,他的功力大增,四大青年高手不再是他的对手,他很得意,可是他却做了一件事,一件很可耻的事情,他去了颜府,去了那个让他感觉到屈辱的地方,他将所有人都杀了,颜府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没人知道那一夜颜府到底流出了多少血,而颜冰心看着惨死在不远处的至亲,悲痛欲绝,最后,用匕首自尽了。”
此时,丁君昊似乎更加的痛苦了,双手紧紧抱着头,用力的撞在地上,额头的鲜血直流,可他就像是没有任何知觉一样。
可左丘林仍旧毫不在意的继续说道:“之后这个奇才便被天下武林人士追杀,就在两年前,他终于在四大青年高手的联手围捕下,一败涂地,最终被废了武功,将他扔在东龙山的思过崖之上,让他一辈子痛苦的活着,让他生不如死。”
左丘林说着说着便走到了丁君昊的身旁,蹲了下来,在他耳边嘲讽地说道:“他的名字叫丁君昊。”
丁君昊听完以后,突然变得更加的暴躁起来,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断剑,但却都被左丘林躲了过去。
左丘林看着这毫无章法的招式,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挑了挑,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随即手腕一抖,手中的长剑便刺进了丁君昊的心口中。
丁君昊这时才冷静了下来,平静的看着左丘林,问道:“你居然相信他们而不相信我?”
左丘林摇了摇头,轻叹道:“我不信你,自然也不会相信他们。”说完之后便提剑走了。
就在左丘林下山的第二天,江湖上突然传来噩耗,江湖四大青年高手一夜之间死于非命。而左丘林也顺利的站在了江湖的顶端,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直到三个月后,他突然收到一封信,信上只写着:东龙山思过崖,故人相邀。
左丘林带着满腔的疑惑,来到断崖之上。
当他踏上断崖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而距离他不远处立着一块无字碑,碑前摆着三盘水果,三坛酒,还有插在地上的三柱香。
正在疑惑不解的时候,看到了无字碑不远处有个人,看上去大约四五十岁的样子,不过样子却很苍老,此时正在挖着一个坑。
左丘林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皱着眉头问道:“老头,这碑下埋着的是谁?”
那人放下锄头,走了过来,打量了一下左丘林,摇摇头,没有说话。
左丘林又问道:“那你是谁?”
那人又走近了几步,突然叹息了起来,仍旧没有说话。
就在左丘林愤怒的想要离开时候,天空突然闪现一道亮光,左丘林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向后退了一步,也就是这么一瞬间,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突然感到胸口有着一丝冰凉。
他低头看去,只见丁君昊的断剑正插在胸口处,鲜血顺着剑上的凹槽流在了地上,将这片大地瞬间染红。
左丘林颤巍巍的抬起右手,指着那个老人,艰难地开口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老人抬起头,轻声地答道:“丁君昊。”说着就拔出了那插在胸口处的断剑。
左丘林错愕地盯着那老人,终于不甘地倒了下去,躺在这片血泊中。
那老人将他安葬在新挖的坟墓中,给他立了碑,焚了香,倒了酒。
老人叹息的看了一眼两块无字碑,轻叹一声,看着远处的晚霞,呢喃地说道:“江湖不仅有欲望和故事,还有阴谋。”
直到很多年后,仍旧有人问道:“真有站在江湖顶端的人么?”
仍旧有人答道:“自然是有的。”
“他是谁?”
“丁君昊。”
可是,却从来没有人问过,丁君昊,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