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故事】人间烟火,还有一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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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莹莹

所以,沈嘉乐不是没有喜欢过别的女生,只是像一只蜗牛,把头缩在壳里面,不敢说出来。
蜗牛始终保持缓慢的姿势,向他喜欢的人靠近,一步一步,总会缩短距离。
他们坐在一起,花白靠在沈嘉乐的肩膀上,看这星辰大海,波澜壮阔。
人间烟火,山河辽阔。
还有一个我。


01

沈嘉乐第一次见到花白,是在2016年10月8日,国庆七天假期后的第一个工作日。

十月,夏日的沉闷已褪去,天色变黑的时间越来越早。沈嘉乐下班,驱车经过长安街,永风巷里飘在空气里的香味,侵袭了他的胃。

是糖炒栗子,他闭着眼睛,十米开外就能闻出来。

连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狗的属性,对于吃的,比谁的鼻子都灵。

他没有下车,远远地朝着糖炒栗铺子的老板招招手,“来一斤。”

“今天没有了,被这姑娘全包了。”老板笑着指指旁边那个坐在路边上背对着他的姑娘。

沈嘉乐不悦,这锅里明明还有不少,少说也有个三斤。他心生狐疑,她一个人吃得完?

他瞅了瞅路对面,找了个停车位把车停进去。

走近了,沈嘉乐才发现,那姑娘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嘴里塞糖炒栗子,地上堆了不少板栗壳。

老板见他好奇,在他耳边轻语,“来了一下午了,也不说话,就哭。你看,这么好看的姑娘,眼睛都肿了。”

沈嘉乐蹲下身,用手肘碰了碰姑娘的手臂,“我看你也吃了不少了,要不,这锅里的板栗,匀一点给我。”

姑娘回过头,泪眼迷离,眼睛肿得比核桃还大,看人还得使劲撑大了眼皮,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沈嘉乐一圈。隔了好几分钟,她才缓缓地吐了几个字,“你这么胖,还好意思吃吗。”

本来,沈嘉乐还巴巴地瞪着这板栗,被她这么一说,顿时了无食欲。他站在原地,差点炸了毛。可转念一想,又看了看自己这圆滚滚的身子,生生把快到嘴巴的怒气攻心的话给咽了回去。

许久,他才低低地骂了声,“卧槽。”

02

从小,沈嘉乐就是个吃货。据他母亲大人讲,他从小就能吃。别家小孩喝200ml奶,他最起码得喝300ml。上幼儿园那会儿,就连白米饭,小小年纪的他,就能吃上两碗。别的家长就跟他母亲大人取经,怎样才能让自己家的小孩像沈嘉乐一样能吃。每回他妈都讪笑着,“天生爱吃。”

所以,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没有瘦过。

真正意识到自己胖,是在高二那年,沈嘉乐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孩。他开始在镜子前徘徊,反复思量着怎样才能瘦下来。

他想,等瘦下来,就去跟喜欢的女孩表白。可没等他瘦下来,他喜欢的女孩就跟隔壁班的学习委员在一起了。

他想,一定是他成绩不够好,从此以后就拼了命埋头学习,高考进了TOP2的大学,把他妈乐得喜笑颜开。

但是,他喜欢的女孩跟着那个学习委员去了同一所大学,双宿双飞。他的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难过,空落落的,无处安放。

只是后来,他再来没有喜欢过别人。

整个青春,都是被自己胖胖的身躯掩埋。

糖炒栗摊位旁,有一家药房,门口摆了个体重秤。他走过去,站到称上不敢直视数字的变化,数字蹭蹭蹭地往上跳,停在了102.99kg。

身高175cm,体重却有两百多斤。

所以,他就是一个别人眼里胖到不能再胖的胖子。

回来的时候,沈嘉乐顺便买了一包纸巾。他将纸巾往女孩面前一扔,“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胖吗。”

女孩仰起头,眯着眼看他,“为什么。”

“民以食为天。”沈嘉乐做着滑稽的动作,夸张地往嘴里塞了一颗栗子。因为胖,看起来有点笨拙。

女孩破涕为笑。

因为刚哭过,两颊潮红,被灯光染了一层红晕。

在路灯下,薄薄的雾气升起。

沈嘉乐的眼里也像是迷了一笼水烟。

03

女孩把刚炒好的板栗塞到沈嘉乐的怀里,“我不吃了,给你吧。”

沈嘉乐说不上为什么,竟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多少钱,我今天没带钱包,要不我微信转你吧。”

他想抓住什么,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其实,他的钱包就在车里。

女孩想也没想就说,“算了,我请你吃。”说完,就往路对面走。

沈嘉乐追了上去,不紧不慢地跟着,“我这人,从不占人便宜。”顿了顿,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把手机递出去,“加个微信吧。”

女孩无奈,她接过手机,输了一串数字。只一眼,沈嘉乐就记住了那11个数字,一个手机号码。

沈嘉乐举起双手置于头顶,诚意十足,“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想把钱给你。”

女孩笑了笑,把手机还给沈嘉乐,“我加你了。”

花白,是女孩的微信名。

沈嘉乐利索地转了钱,抬头的时候,女孩已经走远,消失在下一个车水马龙的路口。

他第一次觉得,这初秋的夜色微醺,月色撩人。

深夜,沈嘉乐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翻来覆去。他心血来潮,打开手机,点开花白的头像。她的朋友圈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横线。

沈嘉乐的心落了空,要么她是从来不发朋友圈,要么她是屏蔽了他。

但是,他在刷朋友圈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她在他一个好友下面有一条评论。

他们共同的好友。

沈嘉乐突然觉得,两个人之间,好像有了点共同的联系。

临睡前,他又刷了一遍朋友圈,刷到一条新消息。

她说:有些人,有些事,我们除了说再见,别无选择。

沈嘉乐在下面秒赞,并写了评论。

他写,兜兜转转,会遇见的那个人,就算到了火星,不管说了多少再见,终会找到你。

04

沈嘉乐再次见到花白,已是一个月后。季节转换得很快,一眨眼就是黄叶落尽的深秋。

他入职了一家新公司,站在电梯口,平面镜反光了一点点他的身影。才一个月时间,好像是瘦了一点点。

沈嘉乐按了数字22,电梯门快要关上的时候,一个人硬生生地掰开了电梯门。她有些气喘,似乎是小跑过来的。

沈嘉乐定睛仔细一看,是她啊。

花白。

她站在沈嘉乐的前面,全程都没有看沈嘉乐一眼。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停在21楼。她径直走出去,面无表情。

沈嘉乐很想和她说一声,好巧,你也在这里啊。

可是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他看着她的背影,长发披肩,走路生风。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这栋大楼里看到花白。

他拐着弯跟朋友打听花白的事情,才应聘到了这家公司。他来了,她就走了。世事难料,皆不凑巧。

偶然有一天,听公司的女同事凑在茶水间八卦。

“哎,你有听说过我们楼下那个叫花白的女孩吗。”

“那当然了,她的事情,整栋楼都传遍了,谁人不知。”

“听说男朋友跟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好上了,真是傻,外人都看得明白,就她一人独醉,最后一个知晓。”

“谁说不是呢,大家上上下下地都有走动,早就看出他俩的异常了。哎,还听说,在公司被捉奸了呢。”

“啧啧啧,我就说嘛,找男朋友还是不要找同一个公司的。这不,连捉奸这种戏码,都人尽皆知。”

沈嘉乐躲在白墙后面,心头一紧,怪不得那天,她一个人默不作声,哭了整整五个小时。

他突然就原谅了当时她说他那么胖。

他也才知道,她的真名,就叫花白。

花白,是指莲花白,又名结球甘蓝,为十字花科植物甘蓝的卷心菜。其产量高,耐储藏,是四季的佳蔬。

更重要的是,这是沈嘉乐最爱吃的菜。


05

沈嘉乐每天醒来,都会打开微信点开花白的头像看一下,还是上一条内容。

她的朋友圈,只有这一条。

他每天都会经过那个糖炒栗的铺子,如往常一样,车停在路边,买上一包栗子。直到吃完一整包栗子,也没有看到花白。日复一日,他不知道,还能去哪里能等到她。

花白像是人间蒸发了。

秋天快结束的时候,沈嘉乐瘦了二十斤。他站在遇见花白那天称过的体重秤上,看着数字跳到92kg,就停了下来。

原本,他是不相信相思让人瘦这种事情的。现在,他信了。

当然,走在大街上,他还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胖子。只要快走几步,身上的肉就能抖一抖。

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花白从他的眼前经过。热闹的大街上,暮色黄昏,沈嘉乐在熙攘的人群里,仅从一个匆匆而过的背影,一眼就认出了花白。

他丝毫没有犹豫,生怕自己再错过。穿过人来人往的街头,他站在她前面,挡住她的去路。

他郑重其事地介绍自己,“你好,我叫沈嘉乐。”

花白眼里闪过几许诧异,“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想认识你。”

沈嘉乐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吞吞吐吐。

和风吹乱了花白额前的碎发,她冷着一张脸,“你这种搭讪方式我见多了,姐姐我没空陪你玩。”

沈嘉乐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依旧,心里慌乱如麻,却仍佯装镇定,“我不一样。”

花白不理他,径直朝前走,没有多余的停留。

沈嘉乐三两步,便又立于她跟前。

“你再这样,我可要喊人了。”

沈嘉乐把糖炒栗递给花白,“这糖炒栗子的香,蔓延了全城。来一颗吧,也许可以治愈你的心。”

花白的右手紧紧地捏着单肩包的肩带,没有说话。她看着沈嘉乐,忽然就笑了一下。

可沈嘉乐从这个笑容里看出了难过。

“你想听故事吗。”

花白说。

05

沈嘉乐和花白坐在长安街尽头的一家小酒馆里,点了最烈的伏特加。花白一杯接着一杯,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透明的玻璃杯倒映出她绯红的脸,显然是有点醉了,开始语无伦次。

“刚毕业那会儿,我们都没钱,第一个月发工资前,整整吃了一个月的挂面,清汤寡水,只加点盐。可我却觉得,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他一无所有,我不曾嫌他半分。我不怕苦,一点都不怕,只要彼此有爱。”

“可是现在呢,哦,他跟别人好了。也许真的是时间太久,旧爱敌不过新欢。七年了,他想要新鲜,我出局了。”花白用手捂着嘴巴痛哭,眼泪顺着脸颊止不住,花了妆容。

沈嘉乐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做一个最好的倾听者。

有些话,说出来后,才有痊愈的机会。

桌子下有只泰迪狗循着酒味,在花白脚边来回蹭。花白伏在桌边,像是失魂落魄一般,把杯里的酒洒在地上,眼神迷离,对着泰迪狗说,“来,喝一口。”

也许是这酒太烈,狗只是闻了闻,便摇摇尾巴,走开了。

“你看,连狗都嫌弃我了。”

沈嘉乐夺过花白的酒杯,“你醉了。”

花白苦笑着,“你说,我是不是大家眼里最大的一个笑话。我最好的七年,难过或欢喜,都皆因他而起。如今,我身后空无一人。”

说完这句话,花白一头倒在桌上。

沈嘉乐试着推推花白的手臂,喊她的名字,“花白,花白。”

花白一醉不醒。

沈嘉乐背着花白走了很长的一段路,花白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他使劲吸了吸鼻子,沉醉在其间。

沈嘉乐不知道花白的住处,便带她回了自己的公寓。花白吐了好几次,他跪在花白面前拿着垃圾桶接下污秽物。

他在花白床前守了一夜,后来支撑不住困意,就睡着了。

第二天沈嘉乐醒来的时候,花白已经走了。沈嘉乐里里外外地找了几遍,空荡荡的,才确定花白是真的走了。

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轻轻悄悄地离开了。

沈嘉乐的头沉沉的,却抵不过心里的空荡感,难受得似乎要窒息。

06

沈嘉乐在公司里见到了花白的男朋友陈桥安,哦,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她的前男友。

自从花白离职后,沈嘉乐就一直在找这个家伙。只可惜,这个家伙一直在别的城市出差。

那天,一个同事过来告诉沈嘉乐,“哎,你不是一直在找楼下公司的那个陈桥安吗。他今天回来了。”

沈嘉乐一听,立马下了楼。他跟人打听,“谁是陈桥安。”

“我是,你是哪位?”他问的人恰巧就是陈桥安。

沈嘉乐指着陈桥安的脸,“你是陈桥安?”

还没等陈桥安说话,在他点头的一刹那,沈嘉乐的拳头已经挥向了陈桥安。陈桥安的嘴角出了血丝,他抬起右手擦了一下唇边,“神经病。”

他们扭打在了一起,保安来了也无济于事,无法将两个打红了眼的人分开。

尤其是沈嘉乐,他跟发了疯似的。

不得已,同事报了警,他们都被带去了警局。

半个小时后,陈桥安的新女朋友过来,她问陈桥安,“怎么回事。”

“谁知道啊,神经病,这人我压根不认识。”

“你不认识?你是不是又在外面不三不四地跟谁搞在一起,然后现在人家男朋友过来要凑你?”

“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你是有前科的人,我不信你。”

……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个不停。

警察呵斥了一句,“吵什么,这里可是警局。”

下一分钟,让沈嘉乐意外的是,花白来了。

她穿一件大红的呢子大衣,看起来异常喜庆,与灰仆仆的警局格格不入。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就停留在她身上。

07

他们三个人看到花白的时候,表情各异,各怀心思。陈桥安捂着半边脸,朝里边缩了缩,不想让花白见到他这幅样子。而沈嘉乐,却迎着花白的目光,丝毫没有躲闪。

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花白接下来说的话,让沈嘉乐惊掉了下巴,始料不及。

她跟警察说,“我是来接沈嘉乐的。”指着陈桥安又说,“这位先生的医药费,我们一定会赔。”

办完手续,花白过来牵沈嘉乐的手,准备离开。

陈桥安冷笑了一下,“我说呢,这小子,怎么把我往死里揍,原来是为了你啊。本来我还心怀愧疚,觉得是我陈桥安对不起你。但是,原来新欢易结,这话一点都不假。”

他又看了一眼沈嘉乐,“花白,你现在的眼光怎么这么差了。看这小子,胖成这样,哪里配得上你。”

花白回过头,冷冷地回答,“配不配我说了算。”

刚出警局,花白就放开了沈嘉乐的手。

沈嘉乐想了想,还是想说点什么,“那个,我……”

花白看着沈嘉乐欲言又止的样子,倒是莞尔一笑,“其实,我也很想很想把陈桥安五花大绑,好好地凑一顿,出口恶气。你打得好,你都不知道,刚刚进去我看到他一脸的伤,别提我有多解气了。”

花白作势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用手撑着额头,捂住脸,两行清泪滑下来。

她指指自己的心脏,“可是,这里,还是撕开了一般,痛得要死。”

沈嘉乐踌躇了几秒钟,还是上前抱住了花白,把花白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他收紧手臂,像是要把花白整个人藏进怀里。

他说,“我知道,可一切都会放下的。”

花白从沈嘉乐的怀里跳出来,“你知道我妈为什么给我取名花白吗,据《本草纲目》记载,花白,甘蓝,煮食甘美,其根经冬不死,春亦有英。生命力旺盛,被人们称为“不死菜”。

“所以,我怎么会被打倒呢。”

从头至尾,她都没有关心过沈嘉乐满脸伤痕,胳膊上的裂痕还在淌血。

可沈嘉乐一点都不在乎。

医生给他上药的时候,他龇牙咧嘴,可心里却欢喜地想,等一等,总会有结果。

08

周末,沈嘉乐约花白出来看电影。

他发了一条微信给花白,“明天,有没有空,一起看个电影?”

他握着手机,忐忑不安,不知道花白睡了没,会如何回复。他将原本调成静音的手机开了声音,生怕错过花白的信息。

半个小时后后,手机叮地一声,沈嘉乐打开手机,是花白发来,“好啊。”

第二天,沈嘉乐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半个小时,提前买好了电影票,看到旁边情侣抱着一桶爆米花,也去买了一桶。

花白来的时间不早不晚,刚好是电影开场。她急匆匆地赶到,沈嘉乐在电影厅门口等她。进去时,放映厅已经黑暗一片,只听得到些许窸窸窣窣的声音。

也许是黑暗来得太快,还未完全适应,花白差点摔到台阶上。沈嘉乐扶住她的肩膀,在黑暗里,轻轻地牵了一下她的手。

花白像碰到了什么不可碰触的东西一样,瞬间弹开。

沈嘉乐默默地坐到位置上,心里被不大不小的悲伤包裹着。

电影散场,花白自顾自走在前面,沈嘉乐一抬头,便看到橱窗里倒映出的他们。花白身材苗条身姿绰约,而自己却是大腹便便,胖得眼睛一笑就眯成了一条线。

他对着自己的影子叹了一口气,陈桥安说得对,他这么胖,跟花白一点都不配。

回家的路上,经过一家健身房。沈嘉乐把一张银行卡拍在前台,“我要找最贵的私教,让我在最快的速度瘦下来。”

他开始节食,在健身房里汗流浃背,熬得最辛苦的时候,他就打开手机看一看花白的照片,然后告诉自己,一定可以瘦的。

转眼是来年盛夏,半年时间,沈嘉乐竟整整瘦了50斤。都说每一个胖子都是潜力股,这句话在沈嘉乐身上应验了。脸上开始有了清晰硬朗的轮廓,走在街上也会有妹子偷偷看上几眼。

这半年来,他每天给花白送早餐,在花白来大姨妈的时候送红糖水,只要是花白的事情,无一不细致。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沈嘉乐是真真切切地喜欢花白,愿意为了她,掏心掏肺。

花白又怎会不懂,但是,她还是没有做好,去重新接纳一个人的准备。

她跟沈嘉乐说这句话的时候,沈嘉乐想也不想就说,“我懂,我愿意等。”

因为是你,所以我愿意等。

09

时间一点点向前,沈嘉乐明显感觉到花白对他的冷淡和疏离。

沈嘉乐约花白去野外郊游,花白说,“下次吧。”

沈嘉乐送来早餐,花白说,“你以后,不用送了,太麻烦啦。”

沈嘉乐照例开车去接花白下班,花白躲无可躲,上了车。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她低着头,手机屏幕照亮了她的脸,聊得认真又欢快。

中途,花白侧过头问沈嘉乐,“你说,一个人真的意识到自己错了,是不是应该给他一个机会?”

沈嘉乐的心里咯噔一下,说不出来的难受,但他还是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啊,是人他都会犯错。”

下车的时候,花白对沈嘉乐说,“这个周末我搬家了,和你家是相反的路程,以后,你就不用特意来接我。”

花白往小区里面走,沈嘉乐叫住花白,“花白。”

花白回头,“嗯?”

“哦,没事。”

沈嘉乐有一肚子的疑问,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问不出口。他并不是她什么人,又有什么资格过问呢。

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从这天过后,沈嘉乐就没有刻意去见花白。想念蚀骨,他就抽上几根烟,喝上几杯酒,麻木了自己,便不会痛。

一个星期后,他刷朋友圈,看到花白发了一条信息,“我不想失去你,无论是哪种方式的失去,我都觉得难受。”

配图是一张两个人拥抱的漫画。

失去一个人有多痛,沈嘉乐懂。

所以他愿意退出来,远远地看着,就好。

楼下有一对刚搬来的小情侣,他们热热闹闹地办乔迁宴,整晚都在放刘若英的歌。沈嘉乐拿着刚倒满江小白的酒杯,听到了那首《成全》,刘若英的声音婉转动听。

可沈嘉乐听着,却悲从心来。

刘若英唱道,一个人的成全,好过三个人的纠结。

10

沈嘉乐跟公司请了年假,关掉手机,一个人去了厦门,花白的家所在的地方。

明明没有在一起过,却还是想要好好地告别。他吃了花白跟他说过的各式小吃,看了花白提过的闽南特色的古建筑,还去了鼓浪屿。

清晨六点,他早早地醒了,爬起来在鼓浪屿上跑了很远,又绕回来。他张开双臂,咸咸的海风吹来,这是他第一次近看大海的样子。

原本是打算和花白一起来,但再也不可能了。

沙子扬起了尘埃,喜欢一个人到绝望的情绪,扑面而来。

他蹲下来,用手指在沙滩上写了花白两个字。阳光从海的那一边渐渐升起,海边的人也渐渐地多了起来。

很多事情,没有到最后,总会有你意料不到的惊喜。

比如,沈嘉乐站起来,转过身,花白就站在几米远的地方。

他们之间,隔着人群。她光着脚踩在沙面上,深一脚浅一脚。海面的波光照亮了她的脸,金光闪闪。

沈嘉乐呆在原地,看着花白离他越来越近。

花白在沈嘉乐写字的地方,写了沈嘉乐三个字。她侧过头看着沈嘉乐,笑意盎然。

她说,“不是说好要一起来的吗。”

“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

沈嘉乐默不作声。

花白踮起了脚尖,附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沈嘉乐,我做好准备了,那么你呢。”

沈嘉乐点头如捣蒜。

这么长时间,花白不是傻子,怎么会感受不到沈嘉乐的真心。

这世上权势可得,金钱可得,唯有真心难得。

那天,花白在沈嘉乐的车里的确是在和陈桥安聊天。陈桥安一副迷途知返信誓旦旦的样子,可花白从不信这世上有什么浪子回头,她只信一辈子都痴心不改从一而终。

她告诉陈桥安,她已有了想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人,请不要再来纠缠。

花白搬家,只因为离新公司近一点,却和沈嘉乐的家反方向,她不舍得沈嘉乐为了她每天早起抹黑。

而沈嘉乐第一次见花白,也不是在2016年10月8日,而是在更早以前。那时候,花白住在他家对面,只隔一个过道。只是,花白从没注意过这个胖子。而沈嘉乐,也一直没有鼓起勇气,主动跟花白说一句话。

所以,沈嘉乐不是没有喜欢过别的女生,只是像一只蜗牛,把头缩在壳里面,不敢说出来。

蜗牛始终保持缓慢的姿势,向他喜欢的人靠近,一步一步,总会缩短距离。

他们坐在一起,花白靠在沈嘉乐的肩膀上,看这星辰大海,波澜壮阔。

人间烟火,山河辽阔。

还有一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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