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不似旅行至陌生的城市,却又像极了一场猝不及防的旅行。
海关小姐姐翻着我的护照问:你有多久没回来了?
这问题真是一针见血。
其实并没有很久,只不过许久没有在九月时节,以不同的路线归家了。
高铁的车窗展示出流连的美景:远山、青烟、阡陌,匆匆向后划去。啃着麻辣鸭脖,心情好得跟小孩儿一样。
到了居住多年的城市,一切还是熟悉的配置。晨间鸟雀的欢啼;残留的夏虫的鸣叫;操场上篮球的律动;电视里抗战神剧的对白,都那么叫人留恋。
可是呢,又不一样了。
日新月异,斗转星移,时光如一条汨汨河流,贯穿悲欢离合的四季。
昔日的校园越发秀美,昔日的少年早已而立。
总有一天你会离开从小成长的城市,总有一天你会离开朝夕相处的朋友。
一次次离别带来一次次重逢,而一次次的重逢又叫你更深切地感受着人事两非。
翻看自己年轻时写下的矫情文字,难免有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思。
百转千回之后再听《新鸳鸯蝴蝶梦》,终于彻底理解了那句:可是谁又能摆脱人世间的悲哀。
你我他,无人幸免。
按惯例回到出生之地,拍了祖父母和外祖父母旧屋周边的照片。然而那些地方也再不是从前模样。
原来我想念的从来不只是某个地方,而更是一段回不去的时光。
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母消而子长。世间万事万物都逃不开这条规律。子体的成长必定伴随着母体的衰败,无法逆转。
那些看着我们长大的人啊,不少已归为尘土。而留下的,正垂垂老矣。
多希望流年不逝,却只能将如沙光阴镌刻在记忆深处了。
此次回归,经历了两场久别重逢的邂逅。
一次是与在异国结识的旧交不约而同地抵达高铁站。
一次是在故里街头与总角之交擦肩而过。
有缘,无论相隔多远依然会彼此吸引。
无缘,即便同处一地也再不会相见。
新旧更迭,逝者如斯。
一饭一蔬,一颦一笑,一朝一夕,一点一滴,即是简单,也是幸福。
离开这天正值中秋。
进安检后回头三次,望见父母越来越远的身影和始终如一的目光。于是想起了下面这段话:
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重游的,是带着陌生气息的熟悉的城市。故地已然变幻了千番光景。不思量,自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