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此时的文章,想起了,重新放出来,试图证明记忆有价值:
一直不敢动笔,是怕陷入自我怜爱式的倾说。常常觉得自己写的东西出现了太多的“我”,这样就无法抬起头看自身之外的世界。有时候觉得自己是在不断地解剖自己,不知哪天解剖完了,便开始解剖别人。疯子说用“解剖”这个词并不合适,但我找不到其他的。
这两天和另外两个兄弟从家里骑自行车到寺面,历经大雨,爆胎,饥饿(这个可以算吧?),才终于进到这个隔了几座小山的小镇。因为本身追求的就是骑车这个过程,这个小镇便只是作为一个目的地来休息而已。一路三人可以说是放浪形骸,潘总不时亮嗓提神,亮叔以电线杆为目标狂奔,无奈总是落在我们后面。大概吃奥利奥多了,体力不支。
说不上挑战,但做一些别人不敢做或者懒得去做的事,在年轻时算得上是一种自豪。更重要的是,做一些随心随性的事,也许并不能从事件本身得到什么,但却能在这个一心一意的过程中得到参悟,甚至一些经年未解的症结也能霎时明了真谛所在。当我们冒雨骑在公路上,一股气往坡顶冲刺,在力竭之时没有任何负担地放弃,发现意义本身并没有内容,它是相对于目的而言的。也像后来我们去爬山,亮说想爬上去看一看我所说的“其实那里并没有什么山顶,等你爬上去的时候会发现是下山的方向”,但后来发现灌木丛太深,并且没有路,只得在眼看就要到达之处凝视一番,然后转身下山。
更重要的是,我开始安静下来,并写下这些字。柴静说,写本身就是写的酬劳。不管我是为了什么,表达抑或发泄,生命终归要有个表现形式,写就和放歌,纵酒一样,只是个载体。就像天气好的话,我也可以选择打篮球。但也不该忘了,载体有很多,它们能承载的东西也不一样。
小黄说,那些最艰难的时光,总是可以一句话就一带而过。现在的我突然不想说自己坐车回来的过程有多闹心了,也不想说每次上火车都有不再回武汉的冲动了。也许有点别的更值得说。
进入大学以后,我一直在“找”,有时是找目标,有时是找自我的位置,有时并不知道该找些什么,却保持着“找”的姿态。也一直在思考,并形成惯性,现在停不下来了,甚至常常忘了思考出了什么,只保留了思考的习惯。回想起来,竟也说不出一二,想来价值不大。
小星星问我,现在和过去相比,哪个你更快乐?我说现在的我比较安定。的确是这样,也许这么长久的思考最后只能给自己带来救赎,以一种恒力去追求想要得到的,并且平淡地看待失去的和无法得到的(这其中或许可以诡辩,因为得到和无法得到之间实在没有明确的界限)。
鲁迅说路是走出来的,这不恰当,人一生下来面对的似乎是一片荒原,在经历了蒙昧(不只是童年,更是思想上的苏醒)之后,开始选择路。是的,选择,等你长成之后发现这世界太拥挤,人流匆匆漫过你,到处是痕迹,到处是路,我们只剩下选择,很少人能想起开创。包括我。因此在被问了无数遍“你以后想(会)做什么”之后,我会脱口而出,不知道,也许是出版社吧。没办法,实在想不到别的。拜托,我连出版社的基本机构和体制都不知道——这个当然不会告诉你。
但作为一个普通人,自然有自己的角色和位置。我记得校运会3V3篮球比赛输了以后在体育馆外面,大家在昏黄的路灯下点起了烟说没事。李浩在我身边说,我在这里感到了男人的气息。这句话让我嗅到了一股坚强,担当这个词开始有了实质的感觉。
我总是对人说只要是想找到路,多久都不算久。它像在暗黑的迷宫里寻找出路,而那目标便是出口那光源,找到后就可以一路狂奔了。怕的是没有想过要去寻找。对于自己的不出色,多年来我都是秉着一句“大器晚成”来安慰自己,不时浪费一些大好时光,没有好好锻造自身,唯一赌回来的是没有放弃自己。
另外一个原因便是,命途上有过那么一两个“贵人”。小时候看星座书,上面说日后若能遇贵人,定能飞黄腾达。于是便以为贵人是有钱人。若是这样,那么这些年真的没有遇到过。然而在长到开始向三十奔去的年纪再回过头看一路走来的自己,发现尽管没有落落成才,但至少还满意,于是开始重新思考“贵人”的定义。若是在品格的形成上,我的第一个贵人该是初中的班长,他第一个让我开始审视自身的人,改掉粗口的坏习惯算是我第一次睁开眼看到并“恶心”当时的自己(貌似言重了,我也没有多坏)。再往后,是疯子,小话梅。一个帮我认识自己,一个帮我坚持自己。日后飞黄腾达的可能性实在不大,但至少不会厌恶这一段长短未定的人生……好吧我没有忽视身边这帮乡亲父老兄弟朋友基友们,借用柴静的话,是你们“构成了我”。
我不确定写下来这些有没有用,意义在哪里,但对我是有的,我的生命在流淌。
进寺面的路上,看到路旁一棵梅花开得得正艳,白花瓣里含着粉嫩的花蕊,看来是要在冬天里开出春天才有的姿态。它没有想过在不时粉尘漫天的路边开花有没有意义,它的生命也在流淌。
学期末和春武李浩在学校学术中心复习的时候,我说我想跳出这个时代来看它,也想知道为什么有人能看清自己身处的时代存在的缺陷,并呐喊。李浩说我们现在这个时代在历史里有可能仅仅是一句话,一笔带过而已。我像是看到了历史像座山一样霸气地立在跟前,而自己可能连一草一木都配不上,人类对巨物与生俱来的恐惧如影随形。好吧,那我还能做些什么呢——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可是现在,我迫切地想做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