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个题目的时候,我在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写作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你觉得写作的意义是什么?”停顿良久,思考了又思考,我听见这样的回答:“写作,为了看见生活,也为了看见精神的满足和愉悦。”
就在前几天,读了作家周海亮的一本散文精选集。书的序言讲述了作者写作的几件事,在文章结尾,有这样一段话:“写作时间太久,事实上,因写作而产生的幸福感就会越来来越少、越来越淡。当然发表会带来幸福感,出版会带来幸福感,稿费也会带来幸福感,但是这些幸福比起写作的艰辛,真的是微不足道。还好有他们,有善良的编辑们,有编辑的母亲们,有单纯的孩子们,有孩子的母亲们,有我的朋友们,有我的亲人们,他们因了我的文字而欢愉和幸福,那么,在他们的那些幸福时光里,我就是欢愉和幸福的。这些欢愉和幸福是文字以外的,甚至是写作以外的,它们属于人情,抑或属于人生,我加倍珍惜。那么,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继续下去呢?”
被这段文字惊到了,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作家的这段话真实准确深刻地解释了为什么要写作的根本原因:因为所写的文字,所讲的故事,给他人带来了欢愉和幸福。鲁迅先生曾说,无穷的远方和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人与人之间思想与精神互联的一条重要途径就是文字,而写作,恰恰是让人感同身受,心灵产生震荡、共鸣的重要方式。
说说我的一点经历吧。
那年冬天,有幸加入了某个文友群。有一天,一个署名“飞”的文友执意要加我微信。对于陌生人的添加,常常会拒绝,但是那天,拗不过对方的执著,遂通过好友申请。对方寒暄的第一句话竟是:“是蔺老师吧,我在XX中学念过书,现在在读大学。以前常听语文老师说起您,读了您的好多文章,很佩服您。我也是一个文字爱好者,今后,还请老师多多指教。”
他曾经就读的中学,正是我入职之初工作和生活了好几年的地方。那是一所乡下的中学,环境清幽,虽然教学设施简陋一些;学生淳朴,虽然他们在学习上进步慢一点。听他说读过我的文字,于是我脑补了这样的画面:那间不足20平的阅览室里,一个身着迷彩校服的孩子,正坐在桌前,他的面前,是一张摊开的报纸,或者是一本小小的刊物。他看到了他熟悉的名字,于是,他低头,继续读起来……不知道那些文字是否带给他一点感动,或者一点思考?只是知道,他经由文字,认识了一个名字,而且,好像记住了这个名字。
有段时间,泥于生活琐事,几乎没有动笔。一日,同事发消息说,她的哥哥,一位年且九十的老人,是我的“粉丝”,还说很久没有读到我的新文章,有点想念。同事将她与哥哥聊天的截图发给我看,老爷爷品读鉴赏文章的眼光与能力自是不必说。让我倍感惭愧与惶恐,但又无比感动和感恩的是,老人家说“《一碗麻辣烫》是一篇好文章,在市广播电台播出后又在市日报刊出,可见影响甚大。与‘圪’字演绎文章可称来自民间故事的姊妹篇好文章,颇受读者欢迎。作为一名小县城的老师,蔺老师有好思想,又有好文笔,相信她也是一个好老师。祝她在教育战线上取得更加优异的成就。”老人家不仅给予我这个未曾谋面的晚辈写作上的指导,还给我以真诚的勉励,一时间,内心百感交集,良多滋味。
一个孩子,一位老人,与我,原本都是陌生人。但,因为写作,因为文字,我与孩子,找到了师生之间的交集,于是多了师生情。我与老人,找到了长辈和晚辈的感觉,于是成就了一段“忘年交”。
听着他们的讲述,看着他们写给我的勉励,我在心里深深地感恩文字,感恩写作。一直都觉得写作与读书,都是很私人化很私密化的行为,然而,有过这些亲历,才恍然觉得,写作,不仅能让自己由无趣变得有趣,由无聊变得忙碌,由空虚变得充实,写作,竟然还能带给他人一点点有趣,一点点感动。这,算不算写作的意义?当然,这意义并不是为满足虚荣、炫耀而存在。
作家曹文轩在《感动的力量》中说“写作过程,也是我们的精神得以升华的过程。文字组成通天台阶,我们拾级而上,精神的殿堂就在我们的上方。写作还会帮助我们培养一种优雅的气质。我们身处一个喧哗与骚动的世界,心浮气躁,而文字会使我们获得安宁与平静。我们沉浸在这个世界中,得到了精神的洗礼,得到了情感的抚慰与审美的熏陶。我们渐渐成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那种优美的书卷气,慢慢地浸润到我们的灵魂乃至肉体,于是乎我们变得高尚,变得文明,变得自身也具有了审美价值。立文,同时也是立人。”写作,能够过滤掉浮躁,把安静留下。能够让人的思想得到洗礼,精神得到熏陶。能够让人逐渐脱离生活中诸多的低级趣味,比如无休止地追剧,比如除了逛街买买买没有别的爱好,比如一心只想着如何满足口腹之欲,赚得盆满钵满……
就我而言,写作,首先让我“看见”生活。平淡如水的日子,好听好玩好看的事情似乎泛善可陈。在如此枯燥的生活里日复一日地奔走,精神的成色度,就降低了不少。怎么办?拿起笔来写作。为了“写”而写,一定要“看见”些什么?当真的沉浸到柴米油盐的烟火日子里,才会发现,生活真有趣!写作,其次让我“看见”自己。虽然明明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回答“哲学三问”:“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但是写作的过程,让我学会了勇敢地,比较清醒地,坦然地面对缺点无数的自己。写作的过程,既是剥离的过程,也是痊愈的过程,更是新生的过程。写作,再次让我学会努力践行“好好活”的真谛。接受平凡,悦纳自己,热爱生活,善良行事。
已故作家作家史铁生曾说“写作就是要为生存找一个至一万个精神上的理由,以便生活不只是一个生物的过程,更是一个充实、旺盛、快乐和镇静的精神过程。”此言甚是!写作的意义,不是为了取悦于人,而是为了带给他人感动愉悦和幸福;写作,不是为了取得名利,而是为了安顿精神的自我,让灵魂不再漂泊无依;写作,不是为了展示炫耀,而仅仅是为了弥补现实的缝隙和漏洞,让一切臻于圆满。
司汤达的墓志铭上,写了三个词:活过、爱过、写过。写作,让他的人生不同凡响。凡人如我,当手中握住了一支笔,我就知道,这从前轻飘飘的日子,从此就有了重量。这曾经模糊一团的生活,从此就有了模样;这昔日晦暗的行走,从此就有阳光照亮。
那么,今天,你写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