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奇袭彭城大破汉军 运筹帷幄楚汉相持
四月，汉王分军为三以攻彭城，命北路军樊哙、灌婴击定陶，牵龙且；南路军以薛欧、王吸部攻夏阳，制项籍；亲率中路主力军破外黄，期与彭越会师，扫肖、砀，径取彭城。
逾十日，而至彭城。其时，楚军主力尚在齐地，惟亚父范增率老弱罢军守御。增乃大开城门，置流水宴，犒赏汉军。名为劳军，实是缓兵之策。增暗自算定，“项王为人，意气用事，知彭城破，必千里奔袭，数日内楚之精锐尽至也。”乃与刘邦善言，曰：“今克彭城，大事定矣。老夫奉酒，以贺汉王。”又阴使人，日夜不息奔赴齐地，报与项王曰：“诸侯已破彭城，日置酒高会，汉军主力皆在东北方，可绕行西面而击之。”项王闻之，即令诸将击齐，而自以楚精骑三万南从鲁出胡陵。至萧地，修整半宿，寅时发兵，卯时而达彭城西。
汉卒尚在眠中，刘邦酒醉未醒，闻楚精骑奔若雷鸣，乃从梦中惊醒之。乱甚，不知所出。陈平劝邦率亲卫以突，乃听之。遂领兵败走，汉军四散奔逃，相随入毂、泗水。楚骑威猛，于路追杀，斩十馀万之众。
刘邦慌不择路，率军往南山而逃。路径狭窄，兵多不得行，迟滞灵璧东睢水上，楚军大至。汉军却，为楚所挤，多杀，汉卒十余万人皆入睢水，睢水为之不流。围汉王三匝。
事急，陈平心生一计，命士卒呐喊：“谢亚父赐酒！！！”山谷回音，传于项籍耳，不悦，乃喝范增曰：“此谓何？”增言：“不知。疑兵乎？”籍怒曰：“既为疑兵，何言谢哉！”增无语对。籍始与有嫌隙。
项王以故令楚军待命，汉军得喘息。时值未时，忽有黄云漠漠，笼盖天地，棸风从西北而起，折木发屋，扬沙石，窈冥昼晦，逢迎楚军。人马皆惊，不可辨识，楚骑阵乱，败散。增乃言曰：“天象有变，无佑楚军。且汉军甚众，恐有埋伏，不宜追击。”籍默然，踌躇不定。而汉王乃得机，阴与数十骑遁逃。
次日，楚军追至沛，取汉王家，虏吕雉、太公，置军中。
是时，吕雉兄周吕侯为汉将兵居下邑，汉王间往从之，稍稍收其士卒。至荥阳，诸败军皆会，萧何亦发关中老弱未傅悉诣荥阳，复大振。楚起于彭城，常乘胜逐北，与汉战荥阳南京、索间，汉败楚，楚以故不能过荥阳而西。
汉王与张良谋，问曰：“吾欲捐关以东等弃之，谁可与共功者？”良进曰：“九江王黥布，楚枭将，与项王有郄；彭越与齐王田荣反梁地：此两人可急使。而汉王之将独韩信可属大事，当一面。即欲捐之，捐之此三人，则楚可破也。”汉王乃遣随何说九江王布，而使人连彭越。及魏王豹反，使韩信将兵击之，因举燕、代、齐、赵。
次年，漢軍滎陽，築甬道屬之河，以取敖倉粟。項王數侵奪漢甬道，漢王食乏，恐，請和，割滎陽以西爲漢。
項王欲聽之。歷陽侯范增曰： “漢易與耳，今釋弗取，後必悔之。”項王乃與范增急圍滎陽。漢王患之，乃用陳平計閒項王。項王使者來，爲太牢具，舉欲進之。见使者，詳驚愕曰：“吾以爲亞父使者，乃反項王使者。”更持去，以惡食食項王使者。使者歸報項王，項王乃疑范增與漢有私，稍奪之權。范增大怒，曰： “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爲之。願賜骸骨歸卒伍。”項王許之。行未至彭城，疽發背而死。
漢將紀信說漢王曰：“事已急矣， 請爲王誑楚爲王，王可以閒出。 ”於是漢王夜出女子滎陽東门被甲二千人，楚兵四面擊之。紀信乘黄屋车， 傅左纛， 曰：“城中食盡，漢王降。”楚軍皆呼萬歲。漢王亦與數十騎從城西门出，走成皋。 項王见紀信，問：“漢王安在？”曰：“漢王已出矣。”項王燒殺紀信。
荥阳败走，漢王恐憂，與酈食其謀橈楚權。食其曰：“昔湯伐桀，封其後於杞。武王伐紂，封其後於宋。今秦失德弃義，侵伐諸侯社稷，滅六國之後，使無立錐之地。陛下誠能復立六國後世，畢已受印，此其君臣百姓必皆戴陛下之德，莫不鄉风慕義，願爲臣妾。 德義已行， 陛下南鄉稱霸， 楚必斂衽而朝。 ”漢王曰：“善。趣刻印，先生因行佩之矣。”
食其未行，張良從外來謁。漢王方食，曰：“子房前！客有爲我計橈楚權者。”其以酈生語告，曰：“於子房何如？”良曰：“誰爲陛下畫此計者？陛下事去矣。”漢王曰：“何哉？”張良對曰：“臣請藉前箸爲大王籌之。” 曰：“昔者湯伐桀而封其後於杞者，度能制桀之死命也。今陛下能制項籍之死命乎？”曰：“未能也。”“其不可一⼀也。武王伐紂封其後於宋者，度能得紂之頭也。今陛下能得項籍之頭乎？”曰：“未能也。”“其不可二也。武王入殷，表商容之閭，釋箕子之拘，封比干之墓。 今陛下能封聖人之墓， 表賢者之闾式智者之门乎？”曰：“未能也。”“其不可三也。發鉅橋之粟，散鹿臺之錢， 以賜貧窮。 今陛下能散府庫以賜貧窮乎？”曰：“未能也。 ”“其不可四矣。殷事已畢，偃革爲軒，倒置干戈，覆以虎皮，以示天下不復用兵。今陛下能偃武行文，不復用兵乎？”曰：“未能也。”“其不可五矣。休马華山之陽，示以無所爲。今陛下能休马無所用乎？”曰：“未能也。” “其不可六矣。放牛桃林之陰，以示不復輸積。今陛下能放牛不復輸積乎？”曰：“未能也。”“其不可七矣。且天下游士離其親戚，弃墳墓，去故舊，從陛下游者，徒欲日夜望咫尺之地。今復六國，立韓、魏、燕、趙、齐、楚之後，天下游士各歸事其主，從其親戚，反其故舊墳墓，陛下與誰取天下乎？其不可八矣。且夫楚唯無彊，六國立者復橈而從之，陛下焉得而臣之？誠用客之謀，陛下事去矣。”漢王輟食吐哺，罵曰：“豎儒，幾敗而公事！” 令趣銷印。
其后，汉王常赞曰：“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子房功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