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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理学上指太阳直射赤道,昼夜几乎相等,又恰是九十日春天之一半,故曰“春分”。春分位处二十四节气之四。旧时黄历上讲:“春分秋分,昼夜均分”。
春分有三候:“一候玄鸟至;二候雷发声;三候雨始电。”
初候玄鸟至,玄鸟为燕子,随季节而走。春分时节北方渐暖,于南方越冬的燕子飞回北方,衔草含泥筑巢居住,开始新一年的生活。
二候雷发声,惊蛰虽有雷,然真正多雨的时节却在春分,这时天气转暖,雨水增多,空气潮湿,于是有二候“雷发声”是常事。
三候雨始电,因气温上升,雨渐成势,伴随着雷声和闪电,此时节常可见从云间凌空劈下的闪电。
久居都市,四时不明,五谷不分,岂知山野春景?
春分之时,牧野天地,黄绿一片;百花盛开,天地含香;浇麦整田,四季始忙。故乡农野,春分时节,千花红,万草绿,莺飞蝶舞。最喜孩童,草泥为伴,花中嬉戏。
旧时故乡,山川相连,山坡平坦之地,多植麦苗,间有胡豆,春风之中,墨绿一片;麦苗含胎,大腹翩翩;急切者冒花,白雪点点。犹记一句诗:“荞麦花开白雪香”,恰如其分。
胡豆谢花,豆荚满实。弟弟调皮,路摘一根,剥皮去茎,但见光滑青绿胡豆,用竹签沿豆头穿过,摘红的蛇泡儿(野生草莓),穿于竹签两边,豆尾插一草叶,似金鱼状,儿时便称“胡豆金鱼”。归来悬于书包之上,父母见之,边揍边骂:“青黄不接,摘豆剥皮,短命娃娃,浪费粮食,揍死也不足惜!”
山弯蜿蜒小河,向西而流,河坝遍种油菜,花谢过半,花香残留。阳光下背一背篓,邀五喝六,沿田埂而走。名谓割草,实为玩斗——宽的田埂之上,呈三角形掏三个小坑,取出玻璃弹珠,于是蹲着、跪着、趴着,不顾泥土草色,双目专注,只求珠子入洞。及至傍晚,炊烟升起,依依而归,夜里枕着泥土与草色,笑着入梦。
姐妹另寻一处,三五成群,拉上皮筋,菜花之中边跳边唱:“小汽车,滴滴滴,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也有耍赖者,嘟着嘴巴,闷在一边,夕阳之下不欢而散,夜梦中却闻呓语:“小姐姐,对不起。”
放学路上,有荒的山坡,多长野生豌豆,长长的藤蔓,黄花过后满结豆荚,摘下来,剥去豆皮,掐去半截,放嘴里,能吹出清脆的音律。有时一包包摘下,揣在身上,一颗颗剥出来,塞入嘴里,通过小竹筒吹出,颇有子弹的威力。于是放学路上,他吹“呼儿”,你藏麦田,我躲菜地,子弹乱飞,笑声一片。
田埂也种梨树,花开正盛,不见绿叶,但见黑的枝,白的花。尤喜下雨,烟雨之中,洁白如玉,花瓣藏珠,如泣含泪。喜听京剧,特爱听于魁智唱:“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婉转如黄莺,连绵似流水,不绝如缕。
很佩服父亲母亲的智慧。父亲读过高小,母亲文盲,然于四时农作,却了然于心。儿时常听父亲说:“春分前,整秧田”。
于是菜地里寻一块向阳之地,掏土成垄,平整垄厢,深浇水,再铺细土。取谷种,浸泡一日,均匀撒于厢内,再铺细沙,盖上薄膜,其余便由它生根发芽。
带上大锄,寻小河边近水处的稻田,深翻泥土,阳光下晒上两天。取厢绳作尺,划整为零,厢宽一米见方,长随田的形状,一厢一厢用扁担抹平,再施于肥,浅水浸泡,如此二三,只待稻谷成苗。
农忙时节,农具为首。乡下多有铁匠,走乡串户,于是山村的大路上常听吆喝——“买锄头、镰刀!剪子、菜刀!”一群儿童,紧跟其后,齐声唱:“张打铁,李打铁,打把剪刀送姐姐,姐姐留我歇,我不歇,我要回去种大麦,大麦里面有条蛇,把我的耳朵咬出血,张大哥,李大哥,快来看我烂耳朵……”铁匠转身,孩子惊笑,一哄而散。
“春分前后,种瓜点豆”,这是儿时耳熟能详的谚语。最喜欢爷爷奶奶种瓜点豆的情景:取了家里的小锄,田野山岗,走上一圈。田埂山坡空的角落地,去除杂草,松土成盆地状,担鸡窝里的粪便,量取多少,依瓜的种类,浇上水,灌透。连根带泥,铲出菜园里惊蛰后育上的瓜苗,每坑两三株,松土盖住瓜苗根部,其余便等着它开花结果。
儿时爷爷种瓜时常说:“人勤地不懒,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所以记忆里,故乡的田边地角,满是瓜豆。
后来读诗,记得范成大的一句:“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
今年初春,去农贸市场,买了两包瓜种,惊蛰刚过,便整理屋顶花园,两场雨后,松了土,趁阳光的周末,把瓜种全撒进地里,盖上薄膜。
想着自己亲手种下的希望,于是夜里梦中就能听见瓜抽芽的声音。
2020年3月8日于金犀庭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