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程往返五百公里,一路景致没有变化,都是隆冬最后的孤寂,异常陌生和隔离。高速转为省道,省道换成县道,县道之后那处蜿蜒的乡路赫然眼前时,视线即使在变窄,却仍有一股亲热和熟悉的味道迎面袭来。
我知道,前面稀疏有炊烟的村落,便是故乡。
很不愿用“离乡背井”这样的词语来定义我的远离,总要冠以追求内心的梦想而不得已的一次迁徙。我想,大多数人同我有相似的感受。然而当我们身处于梦想与现实的焦灼状态时,哪一次不是因为故土让我们辗转反侧后一遍一遍的泪湿枕巾。虽然总会咬着“吾心安处是故乡”,可是到头来有几回能真正地吾心有安处?
至少我是常有生活在这种意识里,不忍忘记的时候还总不忍忆起。
即使在觥筹里沉醉,即使在光影里意气风发。我都会紧紧梳理着跃动的情绪,好似永久地抛不开推门进屋有潮湿霉味的老屋。是那些现在还在墙壁上若隐若现的童年粉笔字?是从哪个蛛网密布的角落翻出来的旧时笔记本?还是幼时栽种的果树已变成须环抱才算得出的年轮?
算不清的记忆。一层一层地揭露着曾经的自己。那是一个愿看到风筝满天的男孩,愿一辆单车可以行遍世界的男孩。虽然他已不时要剃掉微微冒起的胡须,他明亮的眼睛里也有了混浊的泪水。
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如此地转变,还记得当年离开的时候,他们几人的笑脸。如今风景未变,却四野里形单影只。虽然那些萦绕耳边的殷切教诲仿佛还在,小溪依旧的速度缓缓吟唱,却很难还原埋藏心底的思念和此生永别。
离开的时候莫名想过一个问题。也许再过十年,归来的状态会增加,因为土里的坟茔数量在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