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25

地热谷( ElTatio Geysers) 是阿塔卡马沙漠中最闪耀的明星,多个可喷发泉眼让它成为世界第三大间歇泉群落。在镇上各家旅行社的线路推荐手册上永远排位第一。由于间歇泉只在黎明时喷发、
前往那里的行程都在凌晨4 点出发。那天一大早我就站在青旅门口等候前往地热谷的旅行客车,小镇还死死地睡着,看不到一点光,听不到一点声,别看白天沙漠能热死人,半夜却能把人冻死。旅行车久久不来,即使我把所有保暖衣服都披挂上阵,还是感觉寒气逼人,最难过的是脚,就像踩在冰面上一样,很快失去了知觉。
抵达时天光微亮,抹掉车窗上的雾气往外望去,间歇泉已经开始喷发,这情景就像来到了东北某个工业基地,几十个大烟囱同时往外冒着烟。下车时一股臭鸡蛋味儿扑面而来,我赶紧屏住呼吸,只用嘴来喘气,导游解释说,那是因为热水里含有二氧化硫。泉水按照固定的间歇时刻喷发(间隔时间为热水把地下溶洞注满的时间,溶洞体积固定,注水速度固定,所以间隔时间固定),这让导游看起来像个指挥家,他的手指向哪里,哪里的泉水就即刻喷发。每个泉眼外都用石头围了一圈警戒线,闲人莫入,因为这一带地表土壤非常脆弱,随时有塌陷可能。我马上脑补出新闻里经常出现的天坑画面,心里的警戒线就又扩大了一圈。
喷出的泉水是85度热水,遇到冷空气后变成大量白色云雾状蒸汽。此时太阳已经从群山间露出头,光芒从我身后照过来,把我的影子映在身前的白雾上。我戴着那种雷锋式的遮耳帽,这让我的影子看起来就像是个猪八戒。突然一阵急流喷薄而出,眼前的雾气跟着扩大了好几倍体积,天蓬元帅一下子冲到我面前,把自己吓了一跳。
我在这儿找到了阿塔卡马沙漠和西藏的第一个共同点,海拔都很高。地热谷海拔4300 多米,下车时高原反应如约而至,脚发软头发晕,太阳穴深处还隐隐地疼。
第二天本来要去Miscanti (米斯坎蒂) 高原湖,但最近连着下了几场大雪,半路就看到折返车辆,司机还是不死心,一直开到路障才不得不掉头。替补项目是一个叫作彩虹岩的地方,那儿的山岩中沉淀了大量矿物质,泛出青绿、橙黄、灰蓝的色彩。彩虹岩两侧山壁高耸,山谷里风声猎猎。显然天上的风力更大,把云吹得披头散发往同一个方向狼狈逃窜。那至少时速80公里以上,这数据是在回程时得到的。车前方有一条明暗分界线,那是阳光被云层遮挡后形成的。汽车以80 公里时速飞驰,车前的分界线也随着云层运动而后退,可直到进了城那条线还在我们前面。
阿塔卡马沙漠的阳光刺眼的明亮,不是那种雾霾城市淡白色的温吞阳光,这也让我一下子想起西藏。第三天终于来到Miscanti 湖。路上我看到天上的云朵竟然有七种颜色,这不就是佛祖大驾光临时乘驾的七彩祥云吗? 我得意地把这个吉兆讲给身边的团友听,他瞟了一眼窗外,淡淡地说,那是因为你戴着墨镜吧。我摘掉墨镜,果然天上除了蓝就只剩下白了。旅行车停下后,我们要步行大约10 分钟才能走到湖边。新雪被我踩得嘎吱嘎吱响,我又把瑞雪兆丰年这句中国古谚翻译给大家,这时他们才点头称是。
到了湖边,刚才一路走来时的说笑打闹竟像一下子被装了消音器,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冰湖、雪山、流云、白日光,眼前出现了一幅360度无死角美景一一根本不用取景构图,把镜头随便一架,再一按快门就是一张风景绝佳的照片。这样的风景我曾在西藏的纳木错见过,这两天又在智利见到了。
每次来这种让人呼吸心跳骤停的地方我都会给自己拍一张腾空的照片。这也启发了我的团友,他们看我的相机比较专业,就让我当起临时摄影师。我蹲下身子,单膝跪地,以仰角拍摄,快门轻响,总能抓住他们]跳到最高点时的姿势和表情。一对双胞胎兄妹中的妹妹刚跃起,只听“嗖”的一声,她哥扔来的雪球随后驾到,让人躲无可躲,真是太坏了。
拍完照片我从雪地里站起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裤子和鞋。这双黑色的徒步鞋和深蓝色的牛仔裤都已经穿了将近一个月了。鞋面鞋帮都很脏,因为要跋山涉水; 膝盖很脏,因为拍低角度照片时
得单膝跪地; 屁股很脏,因为经常随地而坐。可我却一点都不觉得寒酸,这是真正的旅行纪念品,充满风尘仆仆的味道。记得2006 年也是一条裤子
一双鞋走西藏,因为这个相似点,我终于觉得那个把网塔卡马沙漠比作西藏的智利朋友真是再靠谱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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