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看到小井说的一句话:走过许多地方,我渐渐对旅行有了新的思考,它的奇妙之处不在于你脚踏实地地看过多少风景,而在于你曾经对那个城市有多少期待。我突然,就想回厦门了。
2016年一月,我奔赴了与厦门迟到半年的约定。人生的第一场独旅,我献给了我的魂牵梦萦 。从苏州到厦门15个小时的火车,昏昏欲睡,在清晨中醒来,车窗外是另一种我毫不熟悉的闽南风光,铁路被高高架起,周围树木蓊郁,下面河水宽阔而静谧。我蜷缩在座位上,心里竟隐约紧张,好像要去见一个相思入骨的恋人,陈绮贞的那首《旅行的意义》恰好在此时响起,恬淡的声音,不算拥挤的车厢,如梦初醒的阳光,以及还有倦意的面庞,都是我想象中旅行的样子。
冬季的一月,苏州与厦门的温差还是蛮大,我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到达客栈时已经大汗淋漓。由于床位房有人提前入住,客栈的姐姐特好心的以床位房的价格为我安排了宽敞的双人间。我在不断地感谢中欣慰,幸运如同这冬日的阳光铺满我的这趟旅程。
内陆的孩子渴望海边的潮起潮落,北方的孩子艳羡南方的温暖如春,世界内的孩子追逐世界外的自由自在。而我就是集这三种孩子与一体的特殊体,厦门恰恰对应了我的特殊体。整个高三,我的手机相册里,书桌上,日记里全是关于厦门的一点一滴,每一个绝望又无力的挑灯夜读,我都靠看看厦门的照片硬生生地度过了难捱的时刻。其实你明白现实与理想的差距,但你依旧会拼命拉近这个距离,你努力地等待量质变的那一天,可是到了高考依旧没有等来。于是厦门,与你差了几个光年的距离,你去了一个你从没想过,从不了解的城市。这个城市没有海,但所幸地标是在南方。我也是到了大学,偶然读到《一个人的好天气》你才明白这个世界没有内外,全部在你心里。
厦门其实真的是座小城,但我还是兜兜转转才找到了曾厝垵,本想只在这里停留一天,但走马观花后便爱上了这个熙熙攘攘的小渔村。青旅选择恰好闹中取静,步行不到十分钟便可以到海边。我迫不及待的投入夕阳下的沙滩,在沙滩上留下串串脚印,顺着海岸线走,就能走到我的厦大吧,有时候甚至分不清,我是因为厦大才爱上大海,还是因为大海才爱上厦大。坐在海边的礁石上,暗暗决定,以后每年都要去一次海边,春夏秋冬,雨雪风霜,24时令,像一个灵魂没有穿衣服的孩子在海边留下每一次奔跑,我甚至在第一次看海的时候想过,死后一定选择海葬,大海足够深沉,也足够包容。
作为一个伪文青走过很多文艺的小地方,也故作很多文艺姿态,然后开始想摆脱文艺这个词时,曾厝垵依旧是我认为最文艺的地方。足够小,又足够丰盛,你会在迷失的小巷子里找到意外的惊喜,最长的店名:和一群有趣的人,做一些有趣的事,你会去想象这是一个怎样有趣的人,也会在踏进店的时候自问,自己是否是个有趣的人。你会在角落的墙上看到曾厝垵的手绘地图,看到听了无数遍却依然笑着干杯的鸡汤文字,整条美食街飘荡着这海鲜的美味,10块钱六大串的铁板鱿鱼好吃到爆,你会慢慢悠悠走着,听着某个酒吧飘出的民谣,然后淘到一个哆啦A梦的木质挂件,你还是会看到一排排挂件两个姓氏挨在一起时想到他,那时你会想买下它,但你最终不会这么做,他就像你的高考,你的志愿,在最好的安排中成为了过去。你会永远记住这个地方,只因为它符合你所有的期待。
第二天清晨醒一大早,踏着青石板走向海滩。散步的,晨跑的,三三两两,在和煦的阳光中开启一天的有条不紊。以前听人说过,想深入了解一个城市,就安安静静地坐上一辆公交车,从头到尾,在清晨的薄雾中坐下来,静静地看着人来人往人群,吃一碗路边摊。我的确这样做了,看着学生装扮的女生,我会想这大概是厦大的学生吧,也许这就是我来此地的目的,我只不过想在这里体验一下我有可能存在的人生。
而真正让我爱上这座小城的,是在公交车上,听到一个年逾花甲的老奶奶说:“了年纪,整天也没什么事,我每天就是带着一瓶水去图书馆,看一上午,中午去超市买点面包吃,下午去菜市场买点菜然后回家,哈哈,一天就完了。 ”另一个老奶奶接话说:“是的咯,年轻时不看的书,现在全补回来了。”一个人的气质里,藏着读过的书,走过的路,以及爱过的人。两位老人家脸上的从容与安详,会让你不由自主地去想象她们年轻时的样子,继而反观自己,如果我年逾花甲,儿女成群,家庭琐事不断,我是否还会每天淡静地去翻翻书?这个连天桥上都会挂满花的城市,以它极大地包容性让每个人以她们自己的方式过完自己选择的一生,我目光所及之处,这里的人走得从容淡定。
抽出一天的时间去了鼓浪屿,遗憾的是因为经费有限没有买岛上景观的门票,只是一个人顺着每条路都走了一遍,厦门一年四季都是旅游旺季,我则尽量避开人群,往没人的巷子里钻,年代久远的老建筑其实已经开始禁不住一年又一年的风吹日晒,去的时候,有很多老房子都在维修。苍凉斑驳的墙壁承载着这么多年的风霜雨雪以及历史变换,你真的无法预知这些老建筑还能存在多少年,岛上的海水还能丰沛多少年 ,所以啊,趁着有生之年,趁着对这些城市还有所期冀,不妨买张车票就走,物是人非,除却自己的所思所想所做,其他的我们都无法控制。
最后一天,终于去了厦大。大概是这里几年前拍了部偶像剧,现在火到进去参观都有严格的控制,正门700人,西门300人。又遇上小雨连绵,撑伞游厦大,真在自己的意料之外。没有传言中美到极致,却胜在氛围。尤其是你走在芙蓉隧道时,一个有厦大学生历届自发改造的车棚涂鸦画展,会让你感受到强大的归属感,我始终都认为一所让学生拥有归属感,并自愿留下自己所想的大学,才真正具有魅力。厦大,如我所想,只是他不属于我。我在芙蓉餐厅里等待雨停,想起明天就要离开,没有不舍,也没有难过,已经来过就无憾了。时间的长久会治愈你的所有,包括你的遗憾,你最终会在寻常的日子里安慰并接受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第二天清晨,街上还透着昨夜雨水的清凉,我在街边吃了一份海鲜炒饭便坐上了去火车站的公交,背包里只有两个芒果一本画册,以及满满当当的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