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南方的四季,春夏秋冬得不够明显;生活的年岁,岁岁年年相似得让人可以忘记时间也会流逝。
四月依旧平常,傍晚的黄昏日色温柔了七分,染醉了身旁相伴的云,眼睑下憨厚的土地和一个捧着《我们仨》,坐在门前感受空气里点点凉风的女孩。
时光依旧,岁月不曾留恋。哔哔哔的摩托喇叭声从石子大门外响起,妞妞抬起头看见干娘疲倦却开怀的脸庞由远及近。当车子稳当地停在门前台阶下时,干娘像打了一场胜战那般自豪地搬出了一大袋的玉米来,对她说:
“妞妞,看,一大袋玉米,我去摘的,不用钱。”
“为什么不用钱?”妞妞一脸困惑。
干娘笑得贼兮兮的,很得意地说:
“潮季村村口不是有个外省来包了一大片地种玉米吗?那些玉米之前遇上霜冻,都被冻坏了,外省家都不要,邻近村的女人都搬大袋子去装,昨天就开始,我昨天没注意,到今天好的都被别人挑光了。”说到最后倒可惜了起来。
“你已经挑很多了,而且这些看起来都还不错呀。”妞妞看着她,轻轻地笑着说。
“不错吧!嘻嘻!那外省婆一开始还不让我摘,说什么她们还要呢,亏我反应快,立马跟她说不让摘你怎么昨天让那么多人摘呢!我就摘几个而已,昨天别人都装好多袋呢!她才不情不愿地点了头,还好我机灵,不然那能啊!今晚给你们炒玉米粒吃。”
干娘似乎越回味越庆幸,绘声绘色地用她那满是地方口音的普通话给妞妞模仿她的“谈判现场”。
妞妞望着她,突然有点心酸,有点心疼,把手里的那本《我们仨》合上,站起来把它放在那张泛旧的塑料椅子上,双手接过干娘递过来的那一大袋玉米,终是忍不住张了口,
“干娘,玉米我们家买得起,别人家的东西,不肯给我们就不要,我们可以自己买啊!”
“傻吗你?买的话就要钱啦!再说,他们不要的,昨天周村的人都去摘了好多,带着稻谷袋去装的,还赶了几趟呢!”干娘比划着那些稻谷袋的大小,极力为自己的行为寻找合理的理由。
妞妞什么话也不说了,她知道不管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干娘喜欢占点小便宜的性格,就像别人不管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她由衷的逃离世俗的盼望。
这就是人吧!因为降生不同,走过的路,看过的人,碰触到的风风雨雨都各不相同,所以婴儿出生时的这一张白纸,在时光的画笔下,开始曲曲折折勾勒出生活的不同轨步,开始点点染染晕开了人生的不同颜色,没有涂改液,也没有修正纸,下笔成图。所以有人是一幅高山流水,有人是一幅柴米油盐,有人清清淡淡,有人团团转转。
干娘进屋拿了个菜篮出来,坐在门前的石槛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露出一副舒服的神情。将手在衣服上正正反反抹了几遍,开始从袋子里掏出玉米,一粒粒地挑着好的剥下来,
“省了好几块钱呢!你干爹可以少扛点货了,最近他这腰也是经常疼,还得去买瓶跌打油来给他擦擦。”
“妞妞,玉米粒炒点肉碎和香菇吧,要不要再加点胡萝卜粒?你喜欢吃胡萝卜。”说着人已经站起来了,掏了掏自己的口袋,数着一块、五块、十块,又把钱塞进口袋里,穿上那双大妹姐不再穿的凉鞋走下槛下的石阶,
“不用不用不用,干娘你先歇歇吧,不用那么麻烦,炒肉碎和香菇就很香了。”妞妞站起来拉住了她精瘦的手臂,她又轻轻地拍了拍妞妞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