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来,我走了很长的路,遇见形色各异的人,吃过不少美食,也感受过来自生活的酸甜苦辣,然而最让我怀念并温暖心窝的,依旧是奶奶家那一方土炕,那一盘猪肉馅儿饺子,那一句“回来了,想吃什么”。
新年伊始,我和父亲一起回家看望87岁的爷爷、78岁的奶奶。奔走一年,老人最企盼的就是这个时候,儿子女儿、孙子外甥、小孙孙小外甥一股脑儿的都来了,奶奶还是像往常一样,从小柜子里一样儿又一样儿的把攒了好久的好吃的都拿出来给我们,仿佛看着儿孙吃的高兴就是他们最大的幸福,而我也深深的依恋这样的感觉。
在我的印象里,爷爷奶奶身体一如从前,虽然偶尔有些身体不适,也大抵是因为多年劳作积劳成疾的旧患。爷爷虽已87岁高龄,却是个极其勤快的人。一把斧头,一根木桩,爷爷挥斧头的动作成了我们每一个子孙最深的记忆,在我看来,那是最美的生命状态,不争不怨不怒不愤,一辈子很长,爷爷的一辈子是劳作。
小时候,总喜欢和奶奶在一起,奶奶是那种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人,小时候的英雄气概大抵就是遇到自以为的危险时,有个能为自己出头的人,有个能护自己周全并笼着邻里邻居都在一块儿热闹嘻哈的人,奶奶就是这样的人儿,总感觉跟着奶奶就能天不怕地不怕,走哪里都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在所有的子孙中,爷爷奶奶最疼的就是我。父母因为工作原因常年在外,爷奶便成了我唯一的依靠与温暖。五、六岁的记忆里,我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们身后,当其他小朋友甩开爸妈的手想要去玩耍时,我却因为父母不在身边而格外的黏着爷奶,生怕一眨眼,亲人就远去,留我一个人在这陌生而熟悉的地方举步维艰。
是的,举步维艰。孤独的童年让我对生活,对未来都带有悲观的情绪,其影响一直贯穿我整个青春。庆幸的是,孤独让我学会与自己对话,学会释然生活的结,学会体悟父母的艰,学会将每一份快乐都当成生活的馈赠,学会感恩,珍惜拥有的一切。这样的美好来自那些年的苦难,而我也因为拥有这样的童年,心存敬畏。
饺子翻起来了,一个个像跳舞的小鱼,像美妙的音符,演奏着童年的味道,思至此,一股暖流直达心头。岁月在爷爷身上留下了劳作的痕迹,但我分明看到了,佝偻的身躯扛起了生活的重担,更扛起了子孙对未来的希望。这个时候,爷爷总是会倒一盅白酒,摆好盘,慢慢的品着吃着,仿佛饺子就酒,越吃越有是这辈人留给我们最宝贵的财富。
每次这个时候,奶奶总是笑眯眯的把一盆儿饺子放我跟前,自己却坐一旁一口不吃,我隐约看到,那个把饱腹留给子女,却在饥寒中隐忍的女人用自己的坚强挡住了生活的风雨,硬生生撑起了一片艳阳天。泪无声滑落,趁爷奶没注意,我悄悄擦去,就像擦去连年累日的阴霾。
长大后,时间就像顶在弦上的箭,稍不留神,便蹉跎了半个青春。从日中到日偏西,和爷奶在一起的时光就像在数着日头走,恍然间,已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夜幕降临,倦鸟归巢,而这个巢早已不是那一盘饺子,一盅酒的温暖之所,如今,我的父母也像爷奶那般,煮好了饺子,温好了酒,只待倦鸟归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