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买干果的小摊旁,窝在灰尘里,鼻子一动,就是一股子干果的香味,这让他很舒服。

  他只是无事可做而已,时光太长难以打发。

  他的五官端正,眼细又长,颧骨突出,鼻子高挺,好了,其实他很耐看。从前稍年轻点儿在德国留学的时候很多洋妞儿都很喜欢他,喜欢他的脸,喜欢他的身材,喜欢他痞笑着说话的调调,虽然他现在不怎么笑也不怎么说话了。

  他爱穿一身黑,黑色工背打底,夏天时不时会搭上一脸黑色衬衫,冬天就爱套着一件皮夹克,尤爱一双黑色军靴,往哪儿一站,都是笔挺而有魅力的。好吧,就是一句话,可招人了,他这一身行头,就好像是专为了哪个人而配的。

  他心里是有一个人,一朵花儿。

  不过他现在也开始穿一些其他的深色衣服了,毕竟么,人在变。

  但他现在抽烟的姿势简直和以前一模一样,用手指中后部夹着烟,深深地吸上一口,再缓缓地滤出来。那模样儿怎么说呢,七个字儿吧:倍儿性感,太销魂。真的,说句实在话,就现在的他往街上一站,都有姑娘扑上去。

  像他这样的男人,越老越有魅力。

  他并没有想这些有的没的,他不过想了想以前。

  他在想从前自己是怎么跟人练把身手练出来的,再摸摸身上这一把烂骨头,只感叹果然年轻的时候还是不要太狂的好,现在是从里面开始坏了。他在想到底是几岁时被爹妈丢了的,明明自己还能回忆起那处宅子,可是怎么想都想不起爹妈的脸,他觉得很无奈,时光是把杀猪刀,自己好像老了。

  其实过去过来也就那些事儿,把想回忆的回忆完了其实也就一句话:从前真的太能躁了。

  他抬头望向太阳,然后只悄悄眯了眯眼,常看也就慢慢习惯那种热度了,就像他现在也挺喜欢这种生活,好吧即使不能说喜欢也挺适应的。

  他把烟掐掉,然后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朝干果摊的老板笑了笑,就一步一摇地向家走,实际上他走得很慢很慢,因为要消磨时光嘛。

  小城镇,街上还是以住户为主,所以一路上他有很多风景要看的。

  比如哪家的猫见到他的笑容突然炸毛,然后弓起背看着他,等他晃过就又趴下打瞌睡;比如哪家的婆婆正坐在门前戴着粗制的老花镜择菜;比如哪家的小孩儿正在地上趴着弹玻璃球玩儿。或者哪家的嫂嫂站在竿子前拍打晾晒的久置的被子,在日头底下扬起好大的灰;或者哪家的老头儿端着茶杯在屋檐下晒太阳;或者是从哪家的窗户缝儿里飘出来的几句戏词。

  都是温暖又美好的样子,只是最后这飘出来的声音他不太满意,撇了撇嘴,咕哝了一句什么,音调太低,音量太小,刚砸出来,就被灰尘掩埋了。

  他走了不短的一段距离才回到家,这里民风纯朴,实际上是屋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他没琐门,只推了一下就进屋了。

  屋子里比较暗,他顺手关上门之后坐在了椅子上,眼睛闭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去摸开关,准备做饭。

  那种粗劣的白织灯刚打开的时候还是暗得很,所以他进厨房蹲下凭着记忆摸索出几颗鸡蛋和一个西红柿。其实他比较爱吃青椒肉丝,但天天吃也会腻的。

  他的手指挺修长,毕竟早年间也是拿过手术刀的。把西红柿去蒂洗净切成丁儿然后打鸡蛋,他做这些很熟练,盛出菜后他找出昨天剩下的冷米饭就开吃了。

  一个人,简单点儿。

  吃到一半,隔壁家婆婆在门外喊他一起吃饭,他拉开门,下意识地去摸鼻子,然后意识到自己来了这儿就不戴墨镜了又放下手,笑着推拒了好一会儿婆婆才作罢。

  再回过头他也吃不下了,只好把饭菜装起来,已经不能再剩了。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下去很久了,夜里风吹着有点儿冷,他抬头想看看星星,结果只有一张被啃了一口的难看的大饼。

  他有点儿失望。

  扔垃圾的地方不远,他只走了一会儿就到了,把手上的袋子一掷,他就准备回了。转身的一刹那眼睛一瞥,对面的电线杆儿下好像站着一个人,熟悉得紧,还未来得及细想,眼睛再一眨,那边暗暗的什么都没有。

  他不免有些烦躁,但很快又释然了,第一眼没认出,况且只是眼花,不重要,应该不重要,大概是眼睛快瞎了。

  慢慢走近屋子时里面的灯还亮着,他只叹自己忘性大顺手的事儿都没做,不过转念间他又觉得挺好的,好像那个地方有个人在等着自己似的。

  这个想法一出他自己心里立马难过了起来,从前是有这么个人这么盏给他留着的灯,突然想起刚刚的影子明明是那人,他苦笑,不是记不得不重要,只是不想记得罢了。

  他并不急着睡觉,只是坐在床沿抽起烟来,从前烟瘾大得很,现在抽的少了,不过肺上肯定早就俩大窟窿,现在节制顶多延长几天活头。

  临睡前他又有一星半点儿的担忧,刚才那种情况是不是昭示着自己要忘了以前了,他琢磨着这样不成,明天一定得多想几遍从前,要不哪天忘记了他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过了。

  这个时候温度正好,他很快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写完这个第一反应是要把这个当作长篇的番外,但是那个的结局是皆大欢喜的。我太渣了忍心这样对他,但是带入感太强我也难过。

  肖201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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