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军嫂,随军二十多年,感觉对部队、对军人了解很多。除了对他们标准的军礼,整齐的队列,还有不分昼夜的飞行训练有些许感动外,再也没什么能唤起我对部队的那种崇敬之感,总感觉今日的部队已今非昔比,已然缺少了一种气势,一种神圣,一种让人可以依靠的力量。这些军人不过和我们一样,普通而平常,认为他们缺少信仰,不懂感情,那种对军人的美好情感已离我越来越远。
那年儿子高考结束后,为了放松一下几年来紧张的神经,准备出去转转,恰好老公有任务要去三亚接飞机,我们娘俩也就一同去了。记得同去的还有部队的两个助理,在去往郑州的路上,这两人不苟言笑,有些严肃,让我感觉一路上很拘谨,自己想放松点都不好意思。乘飞机时他俩把自己靠窗的好位子让给了我们娘俩,这就是我对他俩的最初印象。
到了三亚,老公他们三人各自忙各自的工作去了。我被三亚迷人的风景吸引了,心想来三亚出差的他们多么幸运,一次不花钱的旅行,太值了。傍晚我们在海边散步,遇到了几个熟人,都是老公单位为这次任务打前站的,看到他们个个因为这里强烈的阳光、异常的炎热而变得黝黑而瘦削脸庞,我有点心疼,开玩笑说:“你们现在可更像军人了。”我知道他们都来这里半年多了,问他们想不想家,一个年轻的干部说:“嫂子,我媳妇还有一个来月就生孩子了,咱们的飞机再有几天就可以飞回山西了,扣除路途耽误几天(直升机中途需落地,遇到天气不好就不能按时起飞),怎么算,我都能在媳妇生孩子的时候不缺席的。这几天好忍耐。”他的话让我想起了当年自己生孩子老公不在身边的无助,更理解了老公那时焦灼的心情,我有点要流泪,不是为自己,而是为眼前这年轻人。还有位比我小不了几岁的大队长跟我说:“嫂子,这几天你要是有时间,陪我去逛逛街,我想给媳妇买点东西,不知道买什么好,到时你帮我参考参考,我就怕买不好她不喜欢。”“没问题,一言为定!”此时,我问自己,做军嫂幸福吗?应该是幸福的,因为他们的细腻情感我们倍感幸福。他们把思念和爱都装在了心里,只在合适的空间里释放,这就是军人。
到三亚的第三天,我问老公我们什么时候和那两个助理一起去天涯海角?老公说:“谢助理现在已经在返回山西的大货车上了,你以为我们都是像你一样来玩的?”“你们部队也太不近人情了吧?这么大老远来一趟,也不让人家去趟天涯海角?再说这小谢也不跟领导争取争取,晚走几天怎么了?”“你知道吗,小谢是押解着军需物资随着物流的货车走的,一路上他都不能睡觉,没有部队的证明这货物是过不了路上的检查的。这就是部队,你以为跟你们地方一样?”我不知小谢是不是带着一点小遗憾返回山西。直到我们离开三亚,得知另一位助理也没空去天涯海角,他一直忙着飞机各种材料的交接。这两位不苟言笑、有些严肃的年轻人感动了我,“命令就是天职,责任就是担当。”这就是军人。
在三亚我还结识一位姓孙的年轻军人,他也是来出差的,是老公单位另一个驻地的。我们一起吃了一顿饭,饭桌上我俩座位相挨着,得知我是老师后,不知是出于对老师的信任还是喝了点酒,他把自己的感情经历毫不掩饰的告诉了我,“嫂子,不知道你听没听过《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这首军歌,我觉得这首歌真的道出了我们军人的心声。我和前女友,感情很好,已经保持了五年恋爱关系,可我们最终还是分手了,一点矛盾都没有,就是因为两地。她是家中的独生女,她的父母需要她陪在身边,作为军人我不能给他一份完整的爱,只能放下这段感情。我现在在东北成家了,媳妇是当地的,也挺好的。”我默默地倾听着,感觉得到他心中还是有些遗憾和伤痛。
或许是我的倾听,让他的心里舒畅了些,或许是有点醉意,他说:“嫂子,将来我肯定有机会去山西,到时我一定请你喝酒。”我说:“到山西,我一定陪你去看黄土高原。”不知现在的小孙和媳妇过得幸不幸福。我想怀有这样无私情感的人,谁和他生活在一起,都会是幸福的。作为军嫂,此前我不知道有《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这首歌,从此我就喜欢上了这首歌。这就是军人的情怀,舍下一份真爱,宁愿自己受伤。
在三亚这些天心情格外好,不仅是因为这里的美景,更多的是因为和这些军人的相处。空余时间和他们在一起,听不到居住条件艰苦,工作强度大的牢骚,倒是他们的行为给我的灵魂带来了一次冲击:自己是不是在工作中多了抱怨而少了付出?
我就要离开三亚了,他们接的飞机还没有起飞的命令。临别时,我笑着说:“你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呀?家里的媳妇都等急了。”那位大队长说:“嫂子,我们一切都准备好了,命令一下,我们就起飞。不过临走之前,我要去南海拜一拜观音,让她也助我们的飞机一路安全抵达,圆满完成这次任务。”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多可敬的军人,他们不仅用忠诚而且还用虔诚来捍卫自己职业的神圣。
这就是军人,他们有舍下,有担当;他们有秀发般的柔情,更有钢枪般的坚定;他们用忠诚书写青春,用无悔来对待选择。这就是生活在我身边的军人,这就是他们工作的素描。我为曾对他们的误解而惭愧,我也为自己是一名军嫂而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