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心匠」
作者:王俞翔
上海人,生于1994年。公众微信坐望山特约作者。
经常半夜跑出去喝酒。
“富贵,喝酒去”,一溜烟地,穿鞋,裹一件羽绒服,拿包烟,缩着脖子就出去了。
在松江区文汇路1000弄派出所拐角,有一个小摊,烤串,啤酒,能够喝到凌晨。老板是个老头。据他自己说他是个补心匠,专门给伤心人补心。
但至今,我和郑炜从未见识过,也就当作一个有趣的谈资。
今天是跨年,上海的夜异常的冷,像冰锥刺骨,冷得发疼,疼得哆嗦。
12点一过,老头拿出来一套锅什,拉起了风箱。风箱呼啦呼啦地响,和着北风,倒也有趣的紧。
老头回过头来,笑着说:“每年跨年夜,都是伤心人最多的时候,阿拉就出来给他们补补心,积点德。”
姑娘穿一件黑色大衣,中分长发。待得走近时,就看清了,因寒风吹得发红的鼻头,饱满的唇肉,还有扑簌扑簌流泪的双眸。
姑娘捧着裂成两半的心,流着泪,说:“他劈腿,我这颗心啊,就这么被他给撕裂了。您给缝缝吧。”
老头接过心,叹息道:“缝补可以,但是伤疤是好不了咯。还是我再给你做一个吧,再加一点就行。”
姑娘抹了抹泪水,抽了抽鼻子,狠狠地,说:“我要这辈子都恨他,恨他到死。这疤痕啊,就当做是个教训,我要一辈子都记着。”
老头叹了叹口气,拿出针线,仔仔细细地把裂成两半的心缝好,针脚细密,严丝合缝。又快速拉了几下风箱,把熔料均匀地铺在伤口处。姑娘这时倒吸一口气,疼!等疼劲一过,姑娘脸色渐渐红润,她捧着刚修补完的心连连道谢,走了。
郑炜掏出他那碎得七零八落的心,放到老头面前,说:“碎成这样了,还能哪能办?”
老头摇摇头,说:“你们年轻人啊,爱得时候熊熊燃烧,伤心的时候像条狗。哪能办?我怎么知道哪能办?”
老头接过四分五裂的心,拿起锉刀,把边缘不完整的地方一一锉去。郑炜疼得弯下了腰,不住叫疼。我走过去,说:“如果不行的话,要不您再做一个吧?”
老头叹了口气,说:“也是,没一块好的了,每块上面都是裂缝,像玻璃渣子一样。”
说完,老头快速拉了几下风箱,拿出材料,放进锅里,等烧开后,勺起一勺,灌进磨具里,看了看郑炜,说你有180吧,于是又勺了点。
等稍稍冷却,老头把一颗全新的心拿出来,还很热乎,冒着热气。
“以后这颗心啊,可就再难弄坏咯,我给你用的是最好的料子。当然,以后谁也进不去就是了。有得必有失嘛。”
郑炜接过心,揣在兜里。把最后一点酒喝完,付了钱,大步走了。
这时候,天边刚泛起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