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无可救药的文艺青年
起
八月中旬我去了一次在广西和广东交界的黄姚古镇,在那里我碰到了一个撑船的姑娘。
姑娘年纪不大,乌黑的发丝被发圈圈在脑后,几缕不服贴的便自然地垂了下来,皮肤被这里的山水养的黑黑的。她清澈的眸子,像在发着光。你会觉得,滚滚红尘,会玷污她。
一时间我便想起了翠翠,那个生活在边城的翠翠。纵使两地相距甚远,可是身上所带着的那种乡土滋养出来的气质却是那么相似。
触目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澈如水晶,自然既长大她也教育她。
贰
若说中国出色的乡土文学,沈从文的边城定是其中最杰出的代表作。
没有呼兰河传的抑郁和无能,没有沙丁笔下的黑暗,却有着最素净的民风,还有这种民风所夹杂着的淳朴,如一首远离尘嚣的田园牧歌。
也是佩服沈先生的文字,第一章里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边城恬静的模样:
几个中年妇人,穿了浆得极硬的蓝布衣裳,胸前挂有白布扣花围裙,躬着腰在日光下一年说话一面做事。
这里没有被当时的社会动乱所打扰,而中国其他地方正在如何不幸挣扎的情型,在边城也不曾看到。
而这座在湘西边境傍水而居的小城里,邻里之间没有那么多的猜疑,没有阿谀奉承,也没有难听的闲话。汉子大方洒脱,就连娼妓,也是常常较之讲道德知羞耻的城市中绅士还更可信任。
他们有的重义轻利,有的信守自约。但是淳朴的影子,在每个小城居民的身上都看到。
叁
掌水码头的两个儿子天保和傩送如此,上游撑船的翠翠也是如此,包括掌水码头的顺顺,以及翠翠的爷爷。
翠翠的爷爷是渡船的船夫,从不收过渡人的零钱,明明生活不宽裕,却总是用上好的烟叶招待客人。还说:我有了口粮,三斗米,七斗钱,谁要你这个。
天保则在看上翠翠后会跑到翠翠爷爷面前认真地发自肺腑地夸她,说:你的翠翠长得像个观音菩萨;
傩送则跑到小屋那头的山上为她唱了一夜的情歌;这这两兄弟在知晓了对方的心思后也执意要用公平的方式,一个选择走马路请人做媒,而另外一个选择走山路唱情歌。
而翠翠,也仅仅是因为两年前端午节上的一面之缘,就忘不掉那个叫傩送的男子。后来每每有人当提及傩送,她总是会害羞的低下头不做声,女孩家的心思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
若说这样下去,傩送真给翠翠唱了三年六个月的情歌,翠翠也终于不害羞、点头答应了,又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毕竟他们对自己心爱之人的爱都是纯粹的,也只是因为心里喜欢,而不是为了权贵和金钱。翠翠对傩送是如此,而傩送,更是不要宁可不要磨坊要翠翠爷爷的那条破渡船。
这种纯粹,是边城的山水养育出来的。
肆
可是他们的爱又是克制的。
骨子里的淳朴让翠翠看到傩送便害羞。几次傩送正巧要搭船过渡,翠翠都总是躲起来让爷爷找不着。可傩送又读不懂女孩家的心事,以为关于自己和她只是自己的心事。
而翠翠,在爷爷几次对终生大事的追问时都是沉默面对,以至于让爷爷误会了,在傩送出现前,以为她喜欢的是天保。
于是做媒的也误会了。
大哥天保“坏”了后,爷爷又去找顺顺和傩送,想说清楚,替翠翠的终生大事着想。可是傩送和顺顺看到爷爷那拧巴样儿,又不由得想起天保的死,觉得是翠翠让大哥天保丢了魂,让一个优秀的水手淹死在浅水里。
她不说,她爷爷会错意,她的心上人会错意,把她视为心上人的会错意。可她不说,却是因为,被边城的山水滋养出来的她一提这事就害羞。
爷爷又说不清,一见到傩送和顺顺掉头就走的样子就着急。这样一来便让爷爷觉得是他们的问题。这个七十岁的满头白丝的老人只得将千言万语化为几个字不成句的音节。
种种的种种,最后的最后,那么长的故事的结尾,是翠翠一个人的等待。
我曾想过,如果翠翠在爷爷问她对傩送的看法时,她能说出来自己所想,结局会不会完全不一样,他们是不是就能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我也曾想过,是不是这就真的是命运?是不是他们注定错过?
可是细读的人,都没办法替他们感叹命运的不公。
结
你可以说一切都是偶然,是命运之神对他们的戏弄。可是我却觉得这一切都是必然。因为种种,都有根可循。
读到结尾处的我并没有替他们悲伤或惋惜。不是作者写的不动人。恰巧是作者的文笔太好,让我们都明白了:偶然和必然被人相提并论,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都有个然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