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人

      王静姝今年12岁,预初一年级。此时此刻她终于放下了手里放着短视频的Ipaid,因为她饿了。她扭动着肥胖的身体去冰箱里找吃的。冰箱里已经没有什么现成的可以吃的东西了,只见她拿着一块黄油问母亲蒋枚:这个可以吃吗?我刚才看见网上说这个可以夹在饼干或面包里吃呢!蒋枚看也不看她,这时她正在用毛笔抄写心经,她说:你可以试试,不过正常人不会这么吃。王静姝撇撇嘴说:你就是对我有偏见呗,觉得我做什么都不正常,然后她把黄油扔进冰箱,奋力地关上了冰箱门。蒋枚深吸一口气,然后把目光聚焦在自己所写的字上,此时她正在写: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蒋枚今年已经四十三岁了。从大学毕业后一直到三十岁,她一直都租房子住,她记得她一共搬了三次家。所以她暗暗下决心,如果三十岁还没把自己嫁出去,那么她就给自己买套房子,再小也要买一套。这个目标大学毕业就定下了,因为蒋枚向来的行事方式就是:万事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但很不幸:事情正在向她预料的最坏的方向进展——三十岁马上近在眼前了,不要说结婚,蒋枚连一场像样的恋爱都没谈过。这真是个奇怪地让蒋枚自己也无解的问题:论学历长相身材谈吐,蒋枚都是中上水平,但这些年里认识的男性却都不合适,甚至都有点不正常。都是那种见了第一面后就绝对不想见第二面的那种。那些男的呢,都又很知趣,知道像蒋枚那样的姑娘是绝对不会看上他们的,所以一来二去就都没有下文了。二十九岁的时候,蒋枚感到周围的压力突然变得很大:因为自己熟悉的同学都结婚身子了,连表弟表妹都先自己一步结婚了。看见他们发来的结婚喜帖,焦虑几乎要变成恐慌了,于是她只能借口自己出差不出席。就这样,不知道从何开始,亲戚里流传着蒋枚眼光太高,因为想找条件好的,所以就把自己耽误了的传言。亲戚这样说固然可气,但是谣言的源头却来自于自己的母亲,这多少就有点可恨了。因为关于蒋枚的婚事,她母亲一次都没有张罗过,如若张罗过几个条件好的,再说这样的话也有情可原,但偏偏一次也没管过,不但不管,她还曾经对蒋枚说过,你要求太高,我管了也是白管之类的话。正因为有个这样的母亲,所以大学一毕业,蒋枚就自己搬出来住了。

      蒋枚三十岁时,干了件超漂亮的事。她赶在自己过生日之前,给自己买了套位于上海郊区面积仅有三十平的一室户,且全部付现,没有贷款。买房子之前,她跟房产中介是这样说的:我只有这么点钱,所以高于这个数字价位的房子请不要介绍给我。在我要求的区域内,价位合适的房子,我都可以去看。结果等了好几天,中介说,终于有一套符合你价位要求的了。蒋枚看过后说,我就要这套了。房子六楼朝南,阳光很好,但是是毛胚,没有装修过,之前租给租客用了很久,厨房的墙上满是油腻。房子交易结束后,蒋枚存折里还剩5000元钱。没有装修,没有家具,没有家电,怎么住?此时蒋枚的父母再次表现出了强大的冷漠,母亲说:工作那么多年,怎么才买了个那么小的房子?父亲说:房子装修我是不懂的,你最好自己想想办法。最后蒋枚的一个同事听说了蒋枚的事,觉得蒋枚真是倒霉。那时她的老公已经是一个工程的承包商了,就让她老公安排了几个工人给小房子做了个简装,材料有很多都是工程拆旧下来的材料,比如门,窗,尺寸合适就拉来直接用了。蒋枚看着心里无限感慨:这个同事比自己大一届进公司,看着她恋爱,结婚,生子,小房子换大房子,老公生意越来越红火后就离职了,现在又要生第二个孩子了。再看自己,就像一块留在了河底的石头,一动不动,毫无改变。

      蒋枚最后的五千块钱都给了同事,算是人工费了,说不够发了工资再付,同事说:算了。房子装修好后,蒋枚的老同学正好搬家,问她家具要不要,本来说去选几件,结果全套都拉过来了,因为家徒四壁,都需要。就这样,蒋枚算是彻底告别被动搬家的日子了。

    认识自己的老公,是在蒋枚即将步入三十岁的最后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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