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之中醒来的时候,火车兀自奔驰在铁轨上,脚边的热气蒸腾着扑面而来,窗户上的水珠顺着玻璃滑下,聚在角落里凝结成霜,传来阵阵凉意,窗外远处的微光时隐时现,走廊的灯光透过窗子打在栅栏上,路边的积雪被映的发亮。
我望着周围形态各异熟睡的赶路人,听着身后传来的微鼾,双手支着下巴转向漆黑的夜,不由得思绪万千。
01
六月的冰城,几朵白云映衬着湛蓝的天空,惬意的凉风无声的吹动路人的发梢,路旁两排整齐的垂柳懒散的晒着暖阳,空气中弥漫着百草的气息,文化广场中央立着毕业季的字样。
我抱着做好的毕业论文,沿着熟悉的小路匆匆走过,遇到熟悉的面孔,心里总想合影留念,再见不知是何年何月,好怕这一别就是漫漫余生。
路上可见三五成群的人儿朝着主楼走去,他们放肆的笑,不着边际的说,像是在为摆脱四年的束缚庆祝,又像是在张扬这难得一次的仪式感。
这自由愉悦的氛围,让人一时忘却了内心的不安。
我走到主楼前的时候,盛大的喷泉似深夜绚烂多姿的烟火喷放开来,引得众人驻足拍照,主楼前的喷泉一年只开两次,开学季一次,毕业季一次,我忘记了四年前喷泉的样子,这一次却如烙印般刻在心上。
那一天是毕业典礼的日子,诺大的广场上,一张张笑脸依次走向前台领取毕业证,现在想来让人难忘的一天,置身其中的时候,竟没有丝毫的不舍与难安,直到穿着红色学位服的校长发言,说出最后两个字再见,随之祝你一路顺风的曲调荡漾开来的时候,一瞬间所有的感觉就像身后的喷泉一样往外迸发,再也止不住,一千多个日子的点点滴滴在此刻凝结,喷泉四射的水柱打在脸上,混合着眼泪。
我答应你一起拍的学士服毕业照,竟也成了夙愿。
后来拉着行李箱匆匆走到门口的时候,与你挥手告别,你转身离去,没有一次回头,我也转身,没有回头,直到火车驶远了,这才意识到,走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们是被迫离开的,没有来得及再认真的看她一眼,没有语重心长的再说一句再见,只是听着送别的曲子,被时光用力推向下一个路口,而你,却再也回不过头。
02
我闭上眼睛,缓缓的睡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冰城了。
下了车,一股凉意瞬间钻进身子,离开时熟悉的站台,现在已是另一番模样,出门之后,夜色浓厚,冰城的雪正下个不停,车站被点缀的银装素裹,寒意渐重,记忆中原本熟悉的样子,只留下似曾相识的雪,不远处停着几辆摆渡车,我一个人站在车站中央,恍惚中不知该去往何处。
我在附近不远处找到了回去的路,等到下车之后,天色渐亮了,我不假思索的走进校园,像是不曾离开一样。
故地重游的感觉,就是不论你往哪里走,都不用思考这条路通往何方。
六月繁华依旧的场景似乎一直都在,我仿佛看到了那天的你哭的像个孩子,我仿佛听到了总也挥之不去的离别旋律,只是华丽的喷泉冻结成冰,被厚厚的积雪覆盖。
我呼吸着让人厌恶却又熟悉的雾霾,往前走去,铁牛依旧被冻的流着鼻涕,图书馆前的台阶依旧宽阔,我回到熟悉的自习室,站在你的座位旁,引来异样的眼光,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回到生活了四年的宿舍,走廊里充斥着久违的气息,不由自主的走到熟悉的门牌号前,却没了推门而入的勇气,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模样。
只是,我走遍了整个校园,再也没有遇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03
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怀着长久以来的满心期待,携着曾经的约定与对未来的希冀,我与你相视一笑,像是从未离开一样。
漫步在古朴的中央大街,踩着面包状的地砖,听着俄罗斯风情的曲调,闻着煮红酒的浓香,啃着马迭尔冰棍,望着树上挂着的华丽彩灯,映着路旁的精致冰雕,迎着漫天飘雪,一不小心到白头。
世间的一切,都是遇见。就像冷遇见暖,就有了雨,春遇到冬,就有了岁月;天遇见地,就有了永恒;人遇见了人,就有了生命。
我遇见你,像是上天赐予的礼物,每一次想起你,都像是暖阳一般铺满心田。
我们会短暂的告别,但是我一直都坚定陪你一起走下去的勇气。
即将离开的那个晚上,我望着寒意逼人的冰城车站,任窗外的霓虹消失于视野,想起六月的离别,我曾经走了,又回来了,如今又要走,这之间夹杂的过往云烟,飘去了哪里?
渐行渐远,不时有身后的列车奔向冰城,载着满满的回忆与期许,然而他们终会离去又回,如我这般。
再次醒来的时候,室友还在沉沉的睡着,窗外夜色如水,我转身闭上眼睛,像是一场无痕的梦,久久不愿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