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久别未见的林,刚见面就开始了伤心的“碎碎念”。她轻轻地抽泣,声音低沉细弱,肩膀一起一伏,眉毛紧蹙扭成了疙瘩。俺似乎能听到她哗啦啦心碎的声音——她的儿子辍学了。
说来话长,这次的辍学,是从每年花费10万的“特殊校园”带回来的——也就是那种全封闭军事化管理、铁丝网密布的学校里辍学的。
大概两年前,刚上初一的儿子厌学逃课、早恋、上网、打架斗殴……她伤透了脑筋,在学校一再“劝退”的意思表示下,不得已把儿子送进了那所价格不菲、所谓“专注问题孩子教育”的学校。按她的话说“总不能让孩子废了吧”。
可是,两年过去,她发现孩子似乎变本加厉了。“春节接回家,在饭店吃饭的时间,拿着她和丈夫的手机,借个去厕所的由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着急报警,赶紧寻人,最后在一堆小混混里找到头发蓬乱、邋里邋遢的儿子时,孩子两眼冒着冷漠凌厉的光,第一个句话恶狠狠表示“你们的手机都卖了,甭找我要”,第二句话凶巴巴地提要求“回家不许不让我上网”。
到家后,目露凶光、大喊一声“敢进来,就sha了你们”,咣当把门一关。她和丈夫睁大眼睛惊异恐惧地对视,冷得全身直打哆嗦——“没救了”。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就小心翼翼地问“孩子小时候呢”。这一问,她便打开了话匣子,絮叨起了自己生活的种种不易。
她和丈夫没上过多少学,文化程度都不高,刚到这座城市时,举目无亲又无一技之长,于是她当白班保姆,丈夫去搬砖。
再后来,她当上了24小时、吃住在雇主家的高级保姆,丈夫去了工厂。生活是改善了些,但俩人都忙,所以,孩子小时候跟着奶奶基本上处于“放养”的状态。后来,上小学时,将孩子接到身边,她说“除了给钱,似乎也不能再做什么了”。
孩子留作业没?是否完成了?在学校跟谁是好朋友?喜好是什么?……统统不知道。至于寒暑假则更成了撒欢的野兔,找不着人是很正常的。
“不是心大,反正我们也没时间,他说去同学家了。他是男孩子,能出啥事?”“何况,有钱人不都在说要放养孩子嘛”——她补充道。
我听着,惊出一身冷汗。终于找到源头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孩子也不是一两天就变坏的,幼儿期父母的缺席,少年时父母的漠然,到底从量变发生了质变。
整整12年,经过了风雨飘扬的12年,才有了今天这副残局,如此代价高昂的败笔,可惜直到今天,她还在数落儿子的不争气,伤心于孩子的声嘶力竭,难过于儿子的“恩将仇报”。却独独放过了自己,略过了责任。
更可笑的是,她还标榜着时下流行的“放养”。
2
“放养”是什么?百度词条解释说“让孩子到更大的环境里发展,给予孩子广泛的自由,将自主权,选择权大范围的交于孩子,减少家庭,学校,社会对其的约束”。
这词的本意是:尊重孩子的自主性,为其提供成长的空间,并且相信其有自己做事的能力,相信其有能力面对挫折和失败,有能力解决不期而遇的问题。
换句话说,“放养”就是提高孩子独立处理问题的能力,给孩子最大限度的身心自由——但这自由,绝对是以严格约束为前提、以遵守规矩为标准、以增强责任为目标的。不管不顾不是放养,听之任之不是放养,肆意狂野也不是放养。
可现实是,很多自以为理解放养理念、并践行的父母们并不能清楚地解释如何放养才是有益的放养,他们只一个劲儿表示“我需要放养孩子”。
并且,有太多的家长把“放养”二字挂在嘴边,似乎拿捏着这两个字便“百害不侵”,俨然一道明晃晃的赦免金牌。——其结果就是,一了百了的大撒把,换得了孩子没原则彻头彻尾的“快乐”,自己无事一身轻的“放松”。
只是,孩子再大些,一系列后遗症就来了——四年级的小学生猛踢孕妇腹部,还不以为然地表示“我就想看推倒她会不会流产”;客车车门被撬损坏,只为了“跑到车上玩耍成一片”;以打火机点燃泡沫纸皮箱、房屋围蔽布等方式放火只是因为“拍视频好玩”;还有上面故事中林的孩子凶狠狠的对父母表示“sha了你们”……可怕吧?这些都是近些日子发生的真实事例。
3
据说,在我们大张旗鼓地像美国学习“放养”,想着法儿的还孩子“自由”时,美国也在热火朝天地讨论“圈养”问题。
《不平等的童年》(Unequal Childhoods)一书里,美国作者安妮特·拉鲁考察了贫困家庭、工人阶级家庭、中产阶级家庭及富有家庭孩子在学校和在家里的生活。
作者通过在日常生活中养育子女的点滴例行上的分析,得出的结论就是:至少在一定的范围之内,美国中产阶级普遍采用的育儿方式是协作培养,大致意思就是我们所说的“圈养”。
而贫困家庭和工人阶层实行的育儿方式才是成就自然成长,即我们小时候经历过的“放养”,现在口口声声宣扬的童年的自由——因为他们的精力主要放在满足基本吃、穿物质条件,维持正常生活运转上,根本无暇顾忌孩子的学习和教育。
所以,千万不要再情绪高涨地唱高调说“美国的孩子都在玩”了,那也是得分阶层的!
对照一下自己,你在哪个阶层上,自然就明白对幼小懵懂、发展未知的孩子该延伸传统、规矩井然的“圈养”,还是一撒了之、自由散漫的“放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