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知不觉就黑了。
公寓里的人能回家的都走了,还有经费泡网吧的土豪也都走了。
那夜,整栋楼仿佛都被掏空了。一副扑克,通宵的灯,六七留守“儿童”,还有在楼下乘凉的老班,凑出这宿高中最后的夜。
七手八脚地把两张上下铺拼在一起,在下铺摊开一张被子,一伙人围坐下来。阿笑弓着腰从门外冲了进来,跳上了床,怀里揣着一副崭新的3A牌。
“对二!”
“红三儿!”
叫吧,笑啊……谁都不让着谁,不懂这是大家最后一次玩牌了……
蚊香一撮一撮地化成灰……
“噗!”小小的宿舍门被推开,粉色衣襟撞进眼帘。抬起头,四眼相对。一双清汪汪的大眼扑闪两下,“啊?”她退后两步瞭一眼门牌号,捂着脸就跑了。我紧跟出去,直追进女生公寓。
“睿,你是找我吗?”
“人家走错楼了,我们宿舍是德馨楼的326室,结果到了你们德厚楼326室。”
我看着她桃红的脸,左手攥着衣角。 “哦,我以为你找我有事儿呢!那我走了。”
“你就没事儿吗?”她低下头嘟囔了一句。
我心急着回去玩牌,早已经跑出去了。待后来听说有这话时,已是在大学了。有的人连表个注定失败的白的机会都没有,多么遗憾!
牌不知洗了多少遍,暖壶里的水已是干了两壶。
“哎?老班在楼下……”
“没事儿,呵呵,最后一天了,肯定不管咱了。”
“我给把他叫上来,耍两圈牌。”
外边的天空黑黢黢的,楼下路灯倾泻三年的晕黄,刺眼,又格外沧桑。灯下,老班坐在台阶上和另一个老师聊天,一唠就是一宿。我看着他的侧脸。他的眼角没有疲惫,皱纹顿时加深了几许。那是我唯一一次感觉到他正在成熟。是啊,老师也在不断成长,越来越成熟。
又一个三年呐!
“程老师,上来和我们玩一会儿牌吧。”
“哦,行。”话这么说,人却没有移步的意思。
过了许久,我又说: “先生,大家都等着你呢。”
“哎,上来了。”
来了,老班肥胖的身躯蹭上了床,胖嘟嘟的手指夹着牌。两圈牌下来,老班已经是满身汗了。
“不玩了,不玩了。太热了,还赢不了。”
老班走了,我们也减了兴致。倦意涌上心头,累了,这回是真的累了。高考这两天我紧张,不知道为什么,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却又睡不着,两天加起来一共只睡了三个小时。直到这时我才有睡意,看看表:“三点二十,大家休息一会儿吧。”大家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各自床上,我没离地方,随手扯了一条被子盖在身上,也不知躺在谁的床铺上。
五点多,泡网吧的同学们回来了,惊醒了我。我回到自己的宿舍,心里异常的平静,没有了目标,没有了压力,空空如也。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窗外,从楼上抛出的卷子纷纷扬扬,它们笑着,在风中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