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一说,古已有之。姑且不论《聊斋》之煌煌巨著,后人效颦之作,亦俯拾不清。如《阅微草堂笔记》(纪大烟袋除修《四库全书》,文史留痕,赖此一笔),文虽不恶,冬烘气浓,不过亦有可喜可怖者。如《萤窗异草》《子不语》《夜雨秋灯》《石点头》,皆是好名字。萤者,相传为腐草所化,一字而化出万古之幽。夜雨秋灯读怪谈,可谓佳境。石点头,子不语,堪为绝对。惜故事如云烟过眼。
掉完书袋,切入正题。其实想谈的是日本的一本书:《怪谈》,作者:小泉八云,他在日本文学的地位犹如爱·伦坡,志怪小说鼻祖。妙就妙在此人非大和民族,却能把大和文化化到骨头里。
本以为日本以盛产本土妖怪而著名,河童、雪女、天狗、狸猫、座敷童子、洗豆僧等等,不一而足。读了《怪谈》才知道,原来妖怪并不分国籍,不信读《倩女》,明明是中国的《倩女离魂》。又不知倩女何时游魂海外。还有鲛人。
翻作者简介,此君原名Lafcadic Hearn,爱尔兰、希腊混血,生于欧洲,长于美国,居于日本,后来成了日本人(娶了日本老婆,改了日本名字,入了日本国籍,死了葬在日本)。不过生活在日本十四年,能整理创作出一本“比日本作家作品更有日本味道”(见编者序,不过什么才是日本味道呢?)的书,大不易。
又扯远了,其实是想说,中华文化处处生根,连妖怪都远涉重洋,今人却把它当成了“日本味道”。
《怪谈》之怪,有人情。不过是人世情爱,过于执着,难于舍弃,所以转世,所以离魂,所以红颜,所以白骨,一切一切,都因放不下一个情字。《聊斋》如此,《怪谈》如此,其他动人者亦如此。
书中为这些神秘而忧伤的东方怪谈,配上了诡谲的神怪浮世绘。关于画,俗话说画人易,画鬼难。看日人所绘世相鬼怪,不如罗两峰(罗聘)之《鬼趣图》,肥瘦大头,憨态可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