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校对等语文工作者的职责之一,就是以修辞的眼光,对文本(稿件)加以审视、评判,观察其是否符合语言体系的规范(语音的规范、词语的规范、语法的规范),是否得体(“体”,就是语体,即由于场合、话题、方式、目的、角色的不同而形成的使用语言材料的体制化的规范性要求),是否合逻辑。一个句子举凡存在语法、修辞上的问题,就是病句。
出版物中的常见语病,包括语义不匹配、语法不规范、表达不精准等三大类。这里主要以上海市出版物编校质量检测中心近些年检测出的书报刊中的语病为例,分析说明。
一、语义不匹配
主要表现是词义失宜。一是不明词义而误用,导致词义与所要表达的内容不适切;二是相互搭配的成分在语义上不能贯通,出现逻辑问题。
病例:
(1)任何轻视或忽视发展集体经济的做法都是有失偏颇的。
“有失偏颇”表意有误。正确的说法是“失之偏颇”而不是“有失偏颇”。“有失”和“失之”有不同的用法。“失之”分析的是“失”的原因,上例便是“偏颇”造成了“失”;“有失”强调的是“失”的对象。上例如要保留“有失”,可以改为“有失全面”。
(2)我们正在朝着既定的战略目标前进:提高竞争力,充分发挥产品差异化的优势,加大在高增长市场中的地位。
“加大”与“地位”搭配不当,应改为“加强”。
(3)在筹备特别开学典礼期间,余校长连着三天做了噩梦。他把情况告诉了蓝小梅。蓝小梅觉得很奇怪,趁着开学前的空闲,带余校长和余志回细张家寨住两天。虽然换了环境,噩梦还是如期而至。
“如期而至”就是按照计划或者规律按时到来。“噩梦”是可怖的不祥之梦。有过噩梦遭际的人都知道,做噩梦是十分不愉快的,严重的甚至让人精神崩溃。噩梦意外发生而不合人的心愿,是人们避之唯恐不及的。谁还会期盼它降临呢?谁又有能力与梦境约定时日呢?
“如期而至”使用不妥,可改为“到来了”一类的说法。
(4)从懂事的时候起,贝多芬就告別了童贞的快乐,和父母一起担负起养家糊口的重担。
“童贞”应改方“童真”。
“童贞”,一般指女子未与人发生过性关系的贞操;
“童真 ”, 儿童的天真、稚气。
二、语法不规范
语法就是语言的结构规则。审视一个句子是否合乎规范,不但要看该句子中每一个词所表示的词汇意义和语义关系,还要看其语法意义(语言单位之间的结构关系、组合层次、分布位置以及词类的功能等)。
“语法无非是从说话里面归纳出来的一些纲领。可是这是从大伙儿的说话里面归纳出来的共同纲领。你、我、任何一个人,说话不留心的时候都难免有违背这些纲领的地方。”(吕叔湘、朱德熙《语法修辞讲话》,中国青年出版社,1979年第2版)
1.搭配不当
句子成分的搭配要合乎一定的规则,前后要照应,否则就会造出不合格的句子。
病例:
(5)一个初到巴黎的美国女孩,深为法国的内衣文化而震撼。
句式有误。“震撼”是被动的,应该用“所”字连接的被动句式:深为法国的内衣文化所震撼。连词“而”构成的是主动句式,如果要保留“而”,“震撼”可以改为“惊喜”,全句变为主动句式:深为法国的内衣文化而惊喜。
(6)当一个人有了一起战斗、拼搏的队友,不管再大的困难都变得微不足道。
关联词“不管”删去;或者把“不管”改为“就算是”。因为“不管”包括多种情形,包括大和小两个方向,而“再大的困难”只是一种情形(大的),所以搭配不当。
(7)该展览颂扬以体制内的方式进行非激进的反叛精神和无政府主义的姿态。
“进行”和后面的宾语“非激进的反叛精神和无政府主义的姿态”搭配不当,可改为“坚持”一类的词语。
(8)在香山老人的传说里,曹雪芹的足迹走遍了香山。
“足迹”不能走。可以把“走遍了”改为“遍布”。
(9)《三国演义》这部小说出色地塑造了汉末刘备、关羽、张飞等人的英雄事迹。
动宾搭配不当。动词“塑造”与宾语中心语“事迹”不能构成述宾关系,可将“事迹”改为“形象”。
(10)目前我国城市分布很不均匀,东部沿海一带有城市275座,而西部地区城市数量较少,这不利于减少东西部差距。
“减少”和“差距”不搭配。可把“减少”改为“缩小”。
2.语序不合理
在汉语中,语序、虚词和结构都具有语法意义。句子的结构,基本上就是一个安排各个成分次序的问题。语序要合乎习惯,合乎逻辑。
病例:
(11)古代汉文史书就把游牧民族政权曾形象地称为“行国”,其立国之本就是逐水草游牧养畜。
“曾”移到“把”字前。
(12)太监是我国封建皇宫中特有的产物,是被阉割过的封建帝王的奴仆。
“封建帝王的”移到“被”字前。
(13)那些人犯的错误属于思想教育问题,应该着重对他们进行犯错误的历史环境的分析,不要过多地追究个人责任。
“对他们”移到“着重”之前。
(14)北京故宫博物院最近展出的这件金缕玉衣是两千多年前新出土的文物。
多层定语语序不当。多重定语的排列,应遵循“就近靠右”的原则,即与被修饰的中心语意义关联越紧密的定语,越要靠近中心语(领属关系的词语一数量短语一形容词一名词)。
将“新出土的”移到“两千多年前”之前,并在“文物”前加“的”。
(15)小翠的那件粉红色新买的呢格子大衣引来小伙伴们艳羡的目光。
“粉红色新买的呢格子大衣”应改为“新买的粉红色呢格子大衣”。
(16)他不能严格要求自己,能力即使再强,也不能委以重任。
关联词语位置不当。“即使”应移到“能力”的前面。注意:两个分句共一个主语时,关联词语应放在主语后边;不共主语时,关联词语应放主语前边。
(17)罗贯中的《三国演义》对于许多日本企业家是不陌生的。
颠倒了主体和客体的关系,应改为“许多日本企业家对罗贯中的《三国演义》是不陌生的”。
3.成分残缺
残缺与省略不一样。省略是语用上的一种要求,具有突出主要信息、增强表达的含蓄性、简洁明快、衔接上下文等功能。在具体的语境中,被省略的成分是什么很明确,具有还原性,能够被确定无疑地添补出来,如“凭他的水平,[ ]绝对可以通过驾考”,承前面的介词结构中的定语省略了主语“他”。而残缺的成分就不明确,没有满足句子的语法合格性,影响表达。
病例:
(18)在他们的辛勤工作下,使这些外商消除了思想顾虑,积极投资于当地的开发建设。
缺少主语,“在他们的辛勤工作下”应改为“他们的辛勤工作”。也可以删去“使”。
(19)这个集团目前已成为拥有11个专业出版社、1个公司、3个印刷厂,固定资产12亿元。
缺少宾语中心语,句末可补充“的大型企业”字样。
(20)从甲午战争起直到抗日战争结束,日本傲慢凌驾于中国之上,采取“俯视”。
“采取‘俯视’”站不稳,应改为“采取‘俯视’的态度”。
(21)经过主任再三解释,才使他的怒气逐渐平息,最后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倒不是当真没有主语,而是组织得不好,没有把应该做主语的词语放在主语的位置上。
(22)为了全面推广利用菜籽饼或棉籽饼喂猪,加速发展养猪事业,这个县举办了三期饲养员技术培训班。
宾语残缺。句中“推广”的宾语应该是“经验”,而不应是“喂猪”;在“喂猪”后面加上“的经验”,句子就通了。
4.结构混乱
结构混乱是个很大的类名,细分下来,包括结构纠缠、结构不全、句子未完等具体类型。
病例:
(23)王虎林等为社区剪纸书法爱好者剪纸书法表演送春节窗花和春联交流。
句式纠缠不清。可改为:“王虎林等与社区剪纸书法爱好者进行交流,为他们表演剪纸书法,向他们赠送春节窗花和春联。”
(24)我对于主编有一点儿意见。杂志长期以来不能发展壮大,难道说与他的一些昏聩举动没有关系吗!
“对于”应改为“对”。表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只能用“对”。
(25)2008年11月18日,那是令上海海洋大学值得记住的日子,更是上海海洋大学图书馆人令人激动很难忘的节日。
结构杂糅,“更是上海海洋大学图书馆人令人激动很难忘的节日”应改为“更是上海海洋大学图书馆人激动难忘的节日”。
(26)这部学术著作的作者是由北京大学的两位年轻教授写成的。
典型的句式杂糅。这是将“著作的作者是两位年轻教授”和“著作是由两位年轻教授写成的”两句杂糅而成,可删去“的作者”或删去“由”和“写成的”。
(27)不难看出,这起明显的错案迟迟得不到公正的判决,其根本原因是党风不正在作怪。
后半截是由“其根本原因是党风不正”和“是党风不正在作怪”两个句式杂糅而成,可去掉“在作怪”或“其根本原因”。
(28)作为一个共产党员、党的领导干部,办事、想问题都要从党和人民的根本利益为出发点。
后半截是“从……出发”和“以……为出发点”两个句式的杂糅。可把“从”改为“以”。
5.分句失联
复句中的分句相互依存,凭一定的逻辑语义关系而连接,而且往往依靠一定的关联词语(标明复句关系的词语)来连接,使分句间的依存关系更加显豁。关联词语的配合成对使用,有一定的搭配习惯,不能任意组合。
病例:
(29)只有加强备课组活动,全组教师共同努力,就能设计出符合本校学生实际的教案。
“就”改为“才”。
(30)可以说,中医学说之所以能历经时代变迁,至今仍经久不衰,但是,不能否认,中医临床上确有许许多多宝贵的经验,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失传了。
“之所以”删去。
(31)“2009中国航运企业年会”昨天在上海举行,与会的中央有关部委、中外航运业巨头纷纷发言,但对市场走势的研判有分歧,表明2009年的经济形势非常复杂。
“但”字删去。
(32)大亚公司认为,虽然公司的确曾在2006年使用盗版软件,“到2008年7月,公司所有计算机上的盗版软件都已经变更为正版的”。
在上引号之前加“但是”,使分句间的转折关系显豁出来。
(33)观众从整体上看到的不仅是多样性,而是多样性的统一。
不是转折关系,“而”改成“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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