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头上总说,不念过往,不思将来,活在当下,可有些人有些事,深深地刻进你的骨子里,窜入你的梦境,在某一瞬间,拨动你的心弦,勾起绵长的回忆。
莲比我年长一岁,俊俏的脸庞永远定格在二十三岁的青春年华,假若没有当初的迷茫冲动,没有那一次轻生念头,我们一定还是互补关系的好姐妹,好闺蜜。同样常常会你来我往,一起聊聊我们的孙儿孙女,数落数落各自的那口子,然后呲牙咧嘴的大笑不止。
要是没记错的话,那回你穿着一件碎花棉袄,我提着个“杭州小蓝,”走着寻着就到了那池塘边,石头坎里的野香葱好诱人,我叫你小心点,别滑倒了。可你还是落入了深深的水塘,幸亏你的好水性保了一命。
当晚,你那八、九十岁的老姑妈,提着灯笼,带着纸香,裹着小脚走二里地,为你驱鬼吆魂,保平安。怎料,你生命的最后一跳,就在这里,还是这邱水塘要了你的命。
那么好的水性,要有多大的勇气让自己淹没,你死都不怕,怕什么流言蜚语,莲,你可知道,现在的年轻姑娘,根本想不通遭到供销社主任侮辱,就要以死抗横,实在不值。
得知你我阴阳相隔的消息,是在你去世一周之后。我到小叔家吃了闭门羹,邻居说,叔婶回乡为你奔丧去了,晴天霹雳,不可能,不可能,我不相信。
死讯前几个月,学校寒假的正月初五,你在上班,我来探班,你指着柜子里的围巾,问我哪一条比较好看,我说黑底红格子的我比较喜欢,你随即便取出来送给我。我们虽关系很好,但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有些意外,可知道,八十年代初,当时3.5元是什么感念,一个身强力壮的劳力,在田间地头劳作四天的收入。
你离开我们的上一个月,收到你的来信,你说,供销社上班没什么好的,像你那样读能上大学,多好。我真傻,根本没听出你的弦外之音,当初,要是理解你的诀别信号,我马上请假回来,即使学校不批假,我也要逃到你身边,我们谈谈心,兴许,你就跨过那个坎。可惜,人生没有当初,没有假如。
莲,听闻噩耗那些日子,我们天天幽会,我坐在课桌边,你站在讲台上;我上楼,你在楼梯口;在梦里,若影随行,仿佛生活在梦幻之中,持续了好长一段时日。
三十多年过去,我们偶尔相约梦里。昨晚你又入了我的梦,我们仍然提着篮子去池塘摘野菜,不过,这次是我掉进了水里,我没有水性,在水里挣扎,是你把我拉上了岸。接着,你不再搭理我,头也不回,径自离我远去。
我俩小学同班,从一年级就认识了,不对,还更早些,你姐是我婶婶,我们沾亲带故,应该五、六岁就有交集了,或许还更早相识,我已记不得了。
七十年代初期,美女都是天然的,你脸上总是红扑扑的,稍凹陷的眼睛略显异国风味,标准的瓜子脸,一颦一笑带有俏皮个性。有些同学说你像明星“张金玲,”有的说你像“李秀明。”用当今的流行语言,你就是校花。
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而你更擅长于体育运动,体育好的比读书好的威武,校运动员比当代明星更“璀璨,”我羡慕你穿着“新建中学”字样的运动装,奔跑在学校的操场上,赢来一阵阵的喝彩声,甚至参加县级乃至省级的比赛。我从来没有嫉妒过你,因为我们是同学、朋友、亲戚,我只会默默的为你加油鼓劲。
咱俩因家庭成分原因,没能推荐上当地镇中学,就读于“五.七”高中,每天拎着饭盒,相约走三里的乡村小路,一起吃饭,一起逃课。记得吗?有一次我们走到县城去,吃了一碗馄饨就走回来。
期末成绩单出卖了我们,一个学期旷课五十多节,被父母亲们责骂的同时,作出了决定,让我俩一起到丽水读书,你住姐姐家,我住小叔家,其实是同一个家。我们同床睡觉,同桌吃饭半年,同时转校回镇中学。
78届高中有八个班,我插进四班,你在哪个班?我又忘了,后来,恢复高考,我显得很用功,后来,我考上大学,你分配工作,再后来,你去了黄泉,我苟且至今…。
人世间,人人都是过客。相逢不易,相互要珍惜。或许,转身就是天涯,说真心话,办真心事,是萍水之缘,就互赠微笑。珍惜每一次的相逢吧,相信每一次的相逢都是人生的一份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