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未曾想到过今天的自己可以站在这个位置,这或许是很多人难以去想象的一个高度。而所谓的高度对她而言业无非是一个跳水台。
从开始训练的那个夏天,木阳区的游泳池总是挤满了像她一样的孩子。90年代初上海的夏天总是闷热的,拿隔壁阿姨的话说,有点像刚揭开锅的小笼包。而夏天的风就像是那层冒出的蒸汽,一旦吹起来让人喘不上气。可能10岁的她是唯一一个在深水区扑腾了两下的小女孩,可能是因为得天独厚的体型优势,路过的区队教练也就看了两眼,便在她上岸前找到坐在休息区打盹的妈妈希望她能加入木阳区的少年跳水队。
木阳区的少年游泳队是以而打那之后的八年里每一刻开始她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适合这项运动。每周两天的训练容不得她有时间考虑处了上学之外的别的事情。心里时刻在质疑着上周的训练能否达完美水花的标准。仔细一想,这种近乎严苛的自我要求是出自于哪里呢?或许是来自不想令教练和妈妈失望的自我要求,或许是因为那年夏天游泳池对面男孩的嘲笑,或许是来自于对于荣誉的渴望,可那里明明还有一份恐惧,是的那份恐惧来自于哪里呢?是贴在更衣室里“跳水少女梦之队”的口号标签?是如果不能进前十就需要参加高考的压力?
脑海中的思绪交织在一起的那一刻,她好像看到了曾经的一个梦。被蒙着眼睛的她,站在一个高耸如云的铁灰色架台上。万里无边的沙漠里,只有这么一个制高点,台下有一片红色的,像是游泳池一般的区域,比这红色更明显的是来自于台下下那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反常的是,这片人群异常地安静,只是都带着白色的面具。任凭她如何地呼喊,面具里的人群适中都没有任何反应,反而传达出一份漠然的恐惧。那份扭曲的恐惧可能是受到她所在位置的质疑与压迫,可这本无从说起。站在跳台上的她,像是一位被推上神坛的祭品,在经过繁复的仪式之后,等待着被祭祀的那一刻。那个梦里的她好似一位远古时期被祭祀的少女。在奉献自己的生命之前,会跳起祝祷的舞蹈,以祈求上苍的恩赐于那个部落的子民,垂怜于自己年幼的生命,或许下一世可以不在巫祝中结束自己年幼的生命。一声钟鼓响起,铁架台上的她往黑压压的人群望下一眼。眼下的水池,远看仿佛是一潭深红的水池,再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片红色的玫瑰花园,上面盖着一层玻璃。阳光的倒映下, 倒影出茂盛生长的植物之间平躺着的物体。隐约间,那片玫瑰花园照映出无数个像她一样迷茫的少女。和她不同的是,她们躺在了地下,紧闭着的眼睛和嘴唇,仿佛已经不能呼吸了。 原来在她之前,已经有这么许多跳过舞的少女。
这个梦被教练的一声集合打断了,躺在休息椅上的她,揉了揉惺忪的眼镜。披着浴巾,向跳水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