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茶心
李青去旅游,到舒敏的城市看望她。两人在咖啡厅喝着咖啡,循着那淡淡的香气,舒敏说起了她的故事。舒敏跟李青娓娓道来的是几年前做记者的一场遭遇。那是5.6年前的事情了,那场遭遇完全地改变了舒敏的命运,让她的人生道路从此截然不同。
讨水喝,初见小梨
舒敏那次出差时间有点长,她要做一期专题策划,去百色采访两个月。那两月可算是非常忙了。百色风景优美,她却没有时间欣赏。这期节目完成后,她要休个长假,和男朋友黎苏把结婚证领了。
男朋友一直抱怨她做记者东奔西走,太辛苦他心疼。两人商议好,那次专题结束后,舒敏就换一个正常的工作,两人好好过日子。每天晚上整理完采访稿和资料后,已经到了后半夜,舒敏看着男朋友的几十条留言,带着笑容睡着。
刚到的那一周,舒敏去了乐业。收集完资料已经是黄昏了,回来路上渴了,便去了最近的一家人家讨口水喝。那家人家正在做晚饭,灶台搭在外面,浓烟滚滚。边上散落着一个破的菜篮子,里面是几颗蔫了的小西红柿和几棵青菜,旁边一个缺了一个口的碗里有几颗刺梨。
“咳咳……有人吗……想讨口水喝。”舒敏被呛得厉害咳嗽不已。
从浓烟中走出一个皮肤黝黑的小女孩,天有点暗,看不清楚小女孩的面容。她看了舒敏一眼,默不作声地进了那间破旧的屋子,屋子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她用一个黑黑的罐子,盛了一罐水出来,水上面隐隐约约漂浮着一层灰尘或什么。
舒敏接过水,这才算看清楚了小女孩。她没有穿鞋子,裤子像是百家布做的,裤腿下边已经坏了,成了条状,上衣是一件灰不拉几的不知道原来颜色是什么的衣服,衣服很大,袖子挽起来,小小的人差点找不着了。
小女孩的脸让舒敏一阵茫然,似乎有种奇怪的感觉。看着舒敏盯着自己,小女孩有点不好意思,转身朝着灶台走去。“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低着头,揪了会儿自己的衣角,小小声说道:“小梨,刺梨的梨。”屋子里传来一阵咳嗽声和喘气声,一阵风吹过,空气中还有浓重的药味和一种腐败的味道。
小梨进屋了,临走示意舒敏喝完水把罐子放在地上就可以走了。舒敏一阵恍神,她就着罐子喝了几口水,却也没有喝出什么滋味,只是一直想着小梨。
舒敏回去后,当天晚上做梦梦见了小梨,梦中小梨的面相有那么一点孤单,有那么点悲戚。舒敏托人辗转打听到了小梨的事情。她是几年前从别的什么地方来的,来时就是一个小乞丐。她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以前叫什么,多大了。
村里的孤寡老人张家奶奶见她倒在草丛中,显然是饿晕了,便将她带回家。看她小小的脸,捡到她的那年张奶奶便给她定了4岁,捡到的那天定为她的生日。后来就将她当孙女养着。所以她就随了张奶奶,叫做张小梨。养到那个时候,也已经8.9岁了。
只是张奶奶的背越来越佝偻,头发越来越发白。成日除了捡捡破烂,便因为身子不好,经常头疼脑热的,常常喝完自己挖的中药,便躺在床上。虽然张奶奶有一点点孤寡老人的补助金,却根本不够两人的吃喝。养得小梨面黄肌瘦的。不过倒是肯干活,上学也努力。
奶奶去世,情不自禁掉泪
离开前的一周,舒敏又梦见小梨了。她便抽了一点空,想着去看看小梨。还是黄昏,小梨一人在家,胳臂上挂着一块脏兮兮的白布,呆呆地坐在一个缺了一条腿的凳子上。听说张奶奶晚上起夜的时候,因为不舍得开灯,没有看见,摔倒在地上,撞到柜子角,当晚就去了。
小梨又成了孤儿了,乡亲们帮衬着埋了奶奶,小梨回到黑乎乎的的家里。这已经是第三天了,也不知她吃饭没有。舒敏摸了摸她的手,凉凉的,好像秋天的冷风刮过的冰凉。孤单的小梨像是一团虚影,随时会消散掉。
小梨何去何从,是自己独自在没有奶奶的家里生活,还是又要继续流浪呢。舒敏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伤心和绝望,这绝望像黑色的毒烟,让她禁不住掉下泪来。破旧蜘蛛丝缠绕的窗子前,舒敏静静的在灰暗里陪了小梨一会儿。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哭了,摸着自己湿湿的脸颊,她心中一阵恍然。
忽然,舒敏情不自禁地对着小梨说:“小梨,你愿意跟我走吗?让我来照顾你?”小梨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觉得她像已去的奶奶温柔望着自己。舒敏蹲下来,抱着小梨单薄的身体:“跟我走吧,当我是妈妈或者姐姐都好。我来照顾你。”
“你为什么都不跟我商量一下,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人?”当舒敏拉着小梨的手站在他面前,黎苏暴跳如雷。因为舒敏没有跟他商量就收养了小梨,让他非常不爽更不能接受。他不明白,一个可怜的孤女,政府不是会管吗?每年邮寄一些钱给她也可以啊。干嘛非要收养呢?舒敏又没有结婚。他们以后还要有自己的孩子呢。
加上舒敏忙着给小梨办证件,跟他说要推迟婚礼,他忍不住抱怨了几句,谁知舒敏一点也不体贴他的心情,居然跟他吵了一架。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舒敏是怎么了,难道在那边被下降头了?还是别的原因,他有点不敢想下去了。
那天,舒敏因为给小梨办户口的事情焦头烂额。他不合时宜地跑去,要她给个明白话,婚礼到底要推迟到什么时候。舒敏说到时候再说吧,他一听就怒了,自己忍了这么久:“爱结不结的,我们分手吧。”
舒敏听了,眼睛红了,不过还是慢慢地说道:“我要照顾这个孩子。不结就不结吧,分手也好。”他那是一时气话,等着舒敏来服软认输,再慢慢劝舒敏不要一时脑热,将那个孩子送去福利院或者什么地方,两人再和好,就像以前那样。但舒敏很快的搬家了,换了工作换了电话,消失了。
舒敏换了一个做编辑的工作,有时候可以在家办公,不再需要东奔西走。她拿出以前所有的积蓄买了一个两室一厅的小房子,作为自己和小梨的家。小梨怯生生的,对城市的一切感到很陌生和害怕,但是她会强装坚强和镇定,倔强而隐忍。
每次舒敏看到,都忍不住抱着她,告诉她有自己呢,别怕。舒敏和小梨过几年清静的日子,小梨也慢慢长开了长大了,成为了活泼的小少女。
亏欠外婆,也怜惜自己
“就是这样罗。现在我有个可爱的女儿了。”舒敏一提到小梨就一脸满足和幸福。讲完了,舒敏问道:“心理老师,你给我分析分析,我当初为什么有那么大勇气毫不犹豫地收留小梨啊?”舒敏解释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像魔障了一般,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好好照顾好好爱这个孩子吧。就情不自禁地做出收养的决定了,没有考虑任何其他人的想法和看法。
李青问舒敏小梨让她想到了谁,或者说,她跟谁很像?舒敏想了一会儿,说我有时候也想,是不是小梨让她想到了外婆。舒敏是外婆带大的,外婆非常疼爱舒敏,那时候舒敏的父母已经离婚,母亲已经改嫁了。
舒敏跟着外婆在小镇子上孤单生活了好几年。舒敏一直想着自己长大后要好好孝顺好好爱外婆。但外婆没有等到,在她8.9岁的时候,外婆去世了。外婆留下了一些金银首饰给舒敏。
舒敏听说要想投胎投得好,入葬的时候,含口钱要含金银。她打算把外婆的首饰都给外婆含了下葬。谁知外婆本家的叔伯十分厉害,将这些都抢走了。舒敏记得他们拿走外婆的金银首饰后,剪了一片银色的铝片,让外婆含在口中,将棺材抬到已经做好的坟地里,埋了。
舒敏为这事吵了很久,说这样外婆可能会投胎到穷人家,受一辈子苦的。可是没人搭理她。后来她哭得晕倒了,病了一场。
后来被父亲接到身边,读了寄宿学校,从此再也没有回过家乡。但她一直很努力,一直奢望外婆有一天回来,自己可以好好孝敬她。舒敏觉得可能是外婆的小名也叫小梨,又因为小梨的脸颊和眼睛看着有点像外婆,所以忍不住收养了她。
因为心里想着可能是外婆投胎投到不好的人家,导致小梨吃了许多苦,无依无靠,四处流浪。自己又对外婆念念不忘,因为天可怜见,被自己遇见,所以对小梨十分疼爱。
李青说你这个执念看着好深呢,又因为对含口钱耿耿于怀,觉得内疚,也想报答外婆。李青觉得也可能有另外一种解释,那就是其实小梨就是小时候的舒敏,无依无靠,孤单寂寞,特别缺乏爱和温暖。
舒敏因为外婆得到了爱和温暖,就像张奶奶之于小梨。可是舒敏又失去了外婆,就像小梨失去了张奶奶。那是舒敏自己小时候的情景重现。因此她看到当时的小梨就像看到自己。所以想抚养小梨,其实也是想有机会爱小时候的自己,补偿小时候所缺失的爱。
舒敏听了后,也不自觉地笑了。她想,自己当年的那个决定做对了。因为这些年来,照顾小梨,她确实也觉得自己内心的一块黑洞似乎也被填满了。她现在是真的很爱小梨,有了小梨觉得有了全世界,想到小梨就觉得人生很圆满。
也许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想得到爱。但其实付出爱才是得到爱的最好方式。付出的爱,像趵突泉的泉水一样,会源源不断涌流回来,滋养润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