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以为,今日而言文学改良,须从八事入手。八事者何?一曰,须言之有物;二曰,不摹仿故人;三曰,须讲求文法;四曰,不做无病呻吟;五曰,务去滥调套语;六曰,不用典;七曰,不讲对仗;八曰,不必俗字俗语。”
胡适认为文学改良有八处应当注意。其一,文章要有感情,有思考和思想,否则就失却了文章的灵魂,徒有其表而已。这一点建议的适用期很长,现在也能举出不少例子。就个人而言,由于喜好关系我与流行歌曲的联系并不密切,倒是常常会接触到扛着文化复兴大旗的古风歌,不夸张地说,目前产出的所谓古风,残次品数量远多于精品,缺乏朗朗上口的曲调是一个问题,但最主要的问题还在于歌词,言之无物,空空而谈,辞藻堆砌,外表是座张灯结彩的花楼,实则走进去才知道,这座楼不仅外观设计上有问题,连内部装饰也埋下了不少隐患,更不用说形神二字了。世界上没有一项爱好是纯粹用爱就能盖起来的,既然想做一位建筑师,不妨多走走看看,先聚一些灵气,学会造一间实用的小屋子,之后再来谈一谈如何赏心悦目。
其二,不仿古人的要求有利有弊。人类的每一次进步都是从模仿起步的,没有“山寨”这个环节,大谈特谈创新也是不对的,毕竟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做任何事都得有个过程,不过,如果模仿的角色变成了古人而非有所进步的新人,那绝对是一件相当值得推敲的事情,不论在哪个时代,仿效古人都算得上一种不合时宜的行为,况且在某些方面,古人并不是完全的正确,对其中永不过时难以超越的经典作品,摹仿可以称之为致敬,若在此基础上还能发掘创造出自己的特色,也是一桩文化创新的美事。但如果向古人借来的是文化糟粕,比如学习他们的死板读经,只考虑当时的环境背景,拍低自己当世的时代地位,甚至演变成厚古薄今的错误思想倾向,那可真是叫人啼笑皆非了。
其三,文法指文章的书写法规,即编排文字的规则,这是每个人生来必须掌握的写作的最基本规则,讲求文法的重要性自不必多言。
其四,无病呻吟,即为“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思,现实生活是文学艺术的源泉,既无生活经历,何必偏要作一些不符合执笔者年龄的文章呢?基于真实,才能写出令人满意的作品,才能让包括自己自己在内的读者都满意。
其五,陈词滥调是后来人经常会无意识犯的错误,他跟经典的距离很近也很远,其中有一个如何准确使用的问题,化用得巧妙,那就是不落窠臼的经典,比如古往今来的悲秋、斜阳、落花、流觞,相反,结合得僵硬无趣甚至生搬硬套,那不就成了“晗晓俯听梅,霜花两相魅”么。
其六,胡适所说的不用典,是指不该用生僻难解的人造典故,同样也不可随意篡改前人的典故。偷来别人的故事擅自修改以为己所用,不仅是对前人智慧的严重不尊重,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和妄自尊大,实属最不能轻易原谅的小人行径。
其七,对仗是文言文的特色之一,却也成为文学改革的最大阻力之一,因此,文学改革将对仗也列为以白话文为创作手段的新文学应该革除的目标是无可厚非的,白话文代替文言文成为书面语是新时代的需要,更是大多数没有文化的普通人的需求。
其八,不管是出于无意识还是有意为之,俗字俗语这一点都误打误撞地赢得了非知识分子的支持。在文言文作为书面用语的年代,白话中的俗字俗语是上层文人不屑使用的,既然要反对传统书面语,那么必然会将俗字俗语的“认证”摆上台面。俗字俗语的改良要求整体上是好的,但要把握一个度的问题,一旦俗语成为文章的主要内容,一点文学的美性都不具备了,那么文学离下一场改良也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