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的过客

  张嘉佳曾说:“如果你要提前下车,请别叫醒装睡的我,那样我就可以沉睡到终点,假装不知道你已经离开。”

  或许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我却把你当成要陪伴我一生的人。

 

大学的时候有一个江苏舍友,外号钱包,是我的下铺,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宿舍,当时我报道的时候到了宿舍,他热心地帮我搬东西,收拾床褥,令我很感动,当时对他的第一印象就觉得他像个大哥哥一般,略带严肃,但不影响他的温暖明亮。

  我们有四年的故事将要在这个宿舍发生,酸甜苦辣皆有,伴随着热酒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回忆之中。

  钱包是一个极其爱干净又自律的人,保持着每天洗澡的好习惯,我们的宿舍是阳台隔出来的,所以没有独卫,想洗澡只能去楼下洗澡堂,四元一次,于是每天钱包都拉着我们宿舍三人去洗澡,我们三人相比之下没有那么勤劳,甚至说有一些懒,但是刚接触都喜欢装比,为了面子也就每天都跟随着他去洗澡。

  坚持了三天后舍长坚持不住了,伴随着我们鄙夷的目光他选择了放弃。

  又过了三天,只剩下钱包一人孤零零的去洗澡了。

  又过了一周,钱包也选择了放弃,伴随着我们的揶揄他一本正经的说出理由,一天四元,一个月就是一百二十元,生活费才一千,实在是负担不起,到最终从三天一洗最终还是缩水到了一周一洗。

  果然,穷是致命的。

  宿舍四人都喜欢玩游戏,那时候梦幻西游手游风靡一时,我经常晚上睡觉前手机挂机抓鬼,早晨起来手机热的像火炉一样,发烫的可怕。

  玩游戏肯定要有游戏名,没有人会把自己的名字当做游戏名,而起名字的方式就因人而异了。有的人会在起名的时候文艺两句,比如说莫小染、回首莫忘;有的人会起的很随意,比如说你你hhh;有的人起得非常幽默,带着谐音梗,比如说暮幽晓寂寂、暮幽萧淡淡,有的人起的非常智障,像是狂虐世界,虽然最终被世界狂虐了。钱包就很特别,喜欢起一些女性化的名字,比如说美羊羊,比如说温柔小姐姐,很难想象这么严肃的一个人能起这种名字,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在一起组队打游戏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他的心机:总是有人排着队争先恐后的去带他抓鬼走剧情,相比我求爷爷告奶奶都找不到一个大腿,真是天壤地别。

  合着他是借着玩游戏钓凯子来了!我们宿舍三人卑微的祈求钱包透露一些商家机密,钱包像神一样被我们供着,洋洋自得。那段时间我们的游戏名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什么全能小萝莉、呆萌小萝莉、芒果布丁,层出不穷,令人眼花缭乱。我们的话题也从游戏层面变质成这个xx非得带我打怪,这个xx要加我qq等等。

  终于我出师了,像我这么正直的人肯定青出于蓝,我新建了一个qq,换了头像,甚至在游戏空间里挂了几张女高中生的照片,于是就有大哥自动上钩了。我还给这种套路起了个名字,美其名曰“真实流"。

  那段日子过的真是顺风顺水,早上大哥迫不及待发语音叫起床通剧情,晚上大哥熬夜带抓鬼,我甚至腹黑到找女同学给他发语音,钱包一边骂着我卑鄙,一边坦然的跟着我一起享受大哥的服务,大哥带着两个妹子打游戏,每天都活力满满,甚是开心。

  随着游戏转凉,我与大哥就这样断了联系,现在想来也是遗憾。但是“真实流”套路依然会流芳百世,我坚信这一点。

  在大一的时候班长贞贞就对帅气严肃的钱包颇为欣赏,最关键的是钱包待人接物都彬彬有礼,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于是外向的贞贞向他展开了激烈的攻势,作为贞贞闺蜜的小艺自然也是推波助澜,可是钱包却从不感冒,一直对贞贞保持着礼貌不尴尬的态度,我们在喝酒的时候总是试图撬开他的嘴,却屡屡受挫。

  钱包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礼貌了,与人交往总是保持着距离,让人无法接触他的内心,连打电话都是,“你好,嗯,好的,拜拜”,他在游戏中的伟大壮举,令人瞠目结舌。

  大学生活平淡的继续着,我们也经常去海边玩耍,一大群人在海边喝酒看日出,男男女女挤在一块看着那个小太阳一点点的蹦出来,也颇有诗意。

  大二的某一天,贞贞给钱包打电话,说是小艺心情非常的不好,自己去海边了,她怕小艺出事,现在正在赶过去,让我们也抓紧过去帮忙。

  于是我和钱包打的急匆匆的赶往海边,我偶然瞥见他的手心似乎都攥出了汗,一向平静的他如此紧张,也是头一次。

  因为正直春季,天气稍微有些寒冷,海边没有什么人,赶过去后隐约看到小艺衣身单薄在海边静立,贞贞在沙滩边上焦急地注视着,不敢上前。我冲到她面前打招呼,钱包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径直跑向小艺。

  我看到了贞贞略显落寞的注视着钱包的身影,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钱包脱下外套披在了小艺的身上。

  我碰碰贞贞,她回过神来,向我解释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小艺的一个亲人去世了,她之前请假也因为这事,回来之后还是不能平静,于是今天独自来到海边,贞贞打电话才知道,于是就赶了过来。

  我们两人坐在台子上看着钱包跟着小艺在海边走走停停,身影逐渐远去。我转过头看向贞贞,她还在看着那两个身影,固执而悲戚。

  “悄悄是离别的笙箫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她轻声念道。

  “此去清风白日,自由道风景好。 ”我回。

  “走吧!有钱包看着没什么问题。”她勉强笑着,露出那标志性笑容,无奈笑容略显苍白。

  钱包回来后什么话都没说,如往常一样,平静没有起伏。

    宿舍里鸦雀无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问,三人偷偷嘀咕,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直到我们刷到了他和小艺的朋友圈。

  钱包:我希望有个如你一般的人。艾特小艺。

  小艺:这世界有人的爱情如山间清爽的风,有人的爱情如古城温暖的阳光。但没关系,最后是你就好。艾特钱包。

  两人加起来正好是张嘉佳《从你的全世界路过》中的一句话。

  配图都是两只牵着的手。

  于是宿舍再度热闹起来,门子和老大哥吵吵着追问钱包具体事项,门子甚至拿出笔记本要记录下来认真参透学习。

    我没动,转头看向窗外,人与人的悲伤都是不尽相同的,没有什么感同身受,这个世界有人笑,也有人哭,他们的笑声与哭声杂乱在一起,更像是一场热闹的演出。

    只是可怜这个痛哭的人,快乐可以分享和传递,悲伤却不能,她在那独自承受着,还要佯装笑颜去迎合众人。

  之后钱包与小艺经常粘合在一块,各种恩爱。还不甘寂寞的搞出各种活动要把我们三个推销出去,比如说海边烧烤行;棋牌室行;今天天气不错,出去搞点事做行。千奇百怪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贞贞对钱包的态度也出现了90度的转变,总是带着友好的嫌弃。从而开始与门子有些那种更亲近的关系,门子也懂什么意思,假模假样地配合她,像是早就商量好了一般。

  我想,这也是做给某人看的吧,有时候真想问问她:你不累吗?总是去迎合别人,一个人时是否会有委屈到哭泣呢。

  2014年冬门子生日,我们宿舍和贞贞宿舍齐聚海边烧烤,庆祝门子生日的同时,也想给2014年的结束画上完美的句号。

  我们每人攥着一罐啤酒庆祝门子生日快乐,酒过三巡,贞贞靠在门子的肩上,红了脸。

  当着周周的面这样,门子有些局促,可贞贞似乎喝多了,满不在乎的揶揄起钱包和小艺。

  “你看这几个人啊,你侬我侬的,总给我们撒各种狗粮,尤其是钱包和小艺!太过分了!”

  在座的单身狗们拼命点头附和。

  “给单身狗点生存的余地吧!”

  我快把头点断了。

  小艺羞涩的笑着,靠在钱包的肩上,钱包抚摸着她的长发。

    燕子躺在老大哥的腿上,老大哥笑得极其开心,嘴角快咧到了耳边。

我和门子内心嘶吼:做个人吧混蛋。

  贞贞突然大喊:“老天爷快赏我一个对象吧!”吓得我急忙四处看有没有旁观者,太丢人了。

  “幸好有我们家门子,要不我非得跳楼了!”贞贞拍拍门子的肩,举起酒瓶:“干!”

  门子满脸通红的看向周周,动了动嘴,欲解释一番。可是周周没有看她,扭头看向海边,一脸平静。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海边浪花不断的拍打上岸,将沙子一点点浸湿,不辞辛苦地。

  酒局近散,我赤着脚走到沙滩,看着浪花亲吻着我的脚,沙子踩起来略有一丝硌脚。

  我看向远方,顿时诗意大起,从兜里掏出一张发皱的纸和一支笔,坐在沙滩上写了起来。

  贞贞走过来,站在我身旁,轻声问:“你那怎么样了?”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

    “你说这浪花一直拍打着岸边,不觉得累吗?”

    我写字的手停滞了一瞬。

  “这海一直流动,会不会将我们的回忆全部带走啊,留下的只有这些湿透了的沙砾。”贞贞弯下腰,触摸着湿湿的沙子。

  “我哥说,”我继续写着字:“一个人的记忆就是座城市,时间腐蚀着所有建筑,把高楼和道路全部沙化。如果你不往前走,就会被沙子掩埋,死在自己记忆的沙城里。”

  “说的真好。”贞贞轻笑:“但有的人就是想死在沙城里啊。”她自顾自走了,没给我回话的机会。

  我回过头,贞贞一人落寞的身影渐行渐远,远处那伙人围着烟火谈笑风生,两者间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重新镇了振满是皱痕的一个,写了短短几行:

你要走吗,请回头看看我啊;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请等一等,让我吻别你的脸;

此经一去,当是几年?

请慢些走,多看看沿途的风景;

不知再见,会是何时?

已然远去,莫要回头再看啊,

此去一路,望保重身体。

天之涯地之角,总是别离多。

等着哪天,我们再相会。

我潇洒的将纸卷了又卷,卷成一只球,扔到了海里。

纸的背面也有短短几行:我爱你,你可知,你不爱我,我也知。你生活在我的眼中,索性,这不需要你的同意。

  2015年钱包生日,一众人等齐聚KTV,小艺点了一首歌,在那动情的唱着。

  “你是风儿我是艺(钱包名字有一个锋),缠缠绵绵绕天涯~”

  钱包接上:“你是艺儿我是风,缠缠绵绵绕天涯~”

    所有人叹服。

    时光飞逝,我们毕业了。

  2017年我们告别了日照,这个美好却也带着遗憾的城市。

    钱包考上了家里的教师编,小艺考研失败,决定二战。两人恩爱如初。

  2018年小艺考上了南京师范大学,距离钱包家只有半小时车程。

    2018年10月,两人分手,小艺发了很长的朋友圈,最后一句话是:祝各自安好。

    钱包同样很长的朋友圈,最后一句话也是:祝各自安好。

  两人的朋友圈我都没看懂,但是意思很明确:我们是和平分手,以后还是好朋友。

    真的是和平分手吗?有同学和我八卦这件事:“会不会钱包早就想分,但是一拖再拖,直到小艺考到了江苏,拖不下去了,才提出分手?”钱包是个极其理智的人,有这种猜测也不奇怪。

    两人谈了4年恋爱,从未吵过架。连分手都如此平静,一片祥和。

    小艺第一次考研其实是可以调剂的,但是她绝了心要考江苏,想离他更近一些,于是决定二战,终于考上了,却等来了一个分手结局。

  或许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我却把你当成要陪伴我一生的人。

    2019年春,我和门子想搞一次盛大的宿舍聚会,钱包以要去对象家送年回绝。我们八卦着钱包婚事是否临近,钱包说:应该是。

    2019年6月,小艺官宣,对象虽长相一般,但我想,这可能就是归宿了。

    2019年冬,钱包分手,原因不详,我们也懒得问了,反正也问不出什么,徒增当事人烦恼,何必。

    2020年9月,因为一些事情再度联系了贞贞,了解到贞贞研二了,对象在老家,相处很愉快,准备毕业就结婚。

    她说:“没办法,太粘人了啊,挺大的人和小孩一样。”言语中充满了幸福。

    2021年春,天津的天气较为寒冷,我在宿舍将这些琐事记录下来,旁边舍友在认真的打着游戏。

    钱包单身,小艺心有所属,贞贞私定终身。

    人生总是起起伏伏,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在人生的列车上,形形色色的人与我们擦肩而过,有的人牵绊了你的一生,而有的人只留下一段回忆便下车离去,只能挥手告别。

    虽然共同的旅途很愉快,可你还是提前下车,看到的只是窗外挥手的你,列车载着我渐行渐远。

    于是我重新坐正,继续等待新的同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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