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早黑下来,灯影迷离,人便赶着回家,才卸下不安。楼外街角的老店每天只循环一首慢歌,今夜是《好久不见》。起风了,我又想起了三塘。
倘若我今天不写下这些文字,我想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人知道,两年前的这个时段,我去过一个地方叫三塘。这本没什么特别的,它跟我去过的大多地方一样,单调,不知名,安静到很少有人会经意。而我最是知道,自己心里一直有一个橱窗,那里栽满我乘过凉的树,弥漫着我取过暖的光,陈落着我那诸多磨在鞋底的孤独和坠入时光的往事。风霜覆盖唇齿,那些晶莹和侵蚀已都悉数被我忘记了,只有三塘,它总是逃进我的梦里,像是传达,要我总是想起它。
之所以说没有人知道,是因为去往三塘那时我在北京也才开始待习惯,我习惯了在每一个不眠夜里等待黎明,习惯了围着工体疯狂的跑上很多圈的大汗淋漓,习惯了在绝望和失望的璀璨霓虹中沉沦……于是突然有一天,一路南下就去了的时候,没跟任何人招呼和告别,比当初由西安至北京更像是逃离。
三塘是个偏远的毫不起眼小地方,街很短,五六分钟就能自这头走到那头,来来回回几次似乎就能看透了,宛若人生。街的两旁净是些二三层的小楼,一层整个是小商店饭馆杂货店之类的,门里门外摆满日常。有时不禁去想,日子若当真就是这个样子,也就过了吧。但总是在一觉醒来时,脑子空白,只有莫名的心碎。也直到今天我才算是有些懂得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唐突,那时在北京,每天早晚打三里屯穿过,看那些花花绿绿的人情,恍若孩童时孤独的梦游,渴望而迷离。于是忍不住心疼南南北北无根无叶般的自己,一路走来,化身幽灵,这样的远去完全是一场逃离。
三塘街的一头是送我来也送我走的高速公路,另一头却是条小河,据说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南溪。我会经常在干完活拖着疲惫的面目到南溪,在溪边的石阶上一坐就是很久,秋入冬的溪边清冷,如同我北方的别离。但有时候看那些河里的鱼游啊游,看得入了神,就置身其中,如同是我从西北一个山村游出来,到最后面目全非,理不清方向,于是心里怎么就突然那么难过。然而想起不等同于怀念,从去到离开,两个多月的时间,一点都没有,但却依旧总是想起,心里特别空,想找个人告诉他我那些糟糕透顶的日子,寒冷一口一口吸入心田,终究找不到人说话。而后的确有人路过,如期盼一般倾听,只是我早不愿再说。
在三塘并没有发生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只把街边的豆腐脑吃了一碗又一碗。街道那么不经走,怎么到白头,倒是南溪成了我的镜子,只需一个环抱的姿势,便生出与自己相拥的温暖和心疼。
离开时,想起文文讲的一个笑话:说他在2010年第一次南下的火车上遇到一个头发花白的大爷,大爷的手机铃声响起唱的是“越长大越孤单,越长大越不安,也不得不看梦想的翅膀被折断,也不得不收回曾经的话问自己,你纯真的眼睛哪去了…… ”当时他很想笑愣是给绷住了。三年后,我在北上的火车上想到这个,看窗外抛置身后的狼藉,原来有些遇见这辈子真的就只此一次,突然就想哭。
关于三塘,总是想到,却总是没有一句正儿八经的想说给它的话。也曾想着,若是江南会下雪,那样那条街会不会显得稍微长一点,南溪会不会被冰封,我晕倒过的那个地方从此会不会不再有人重蹈覆辙……我们都曾做过一个梦,有些还是梦中梦,醒了一层,还在梦里,但那已成了我们寄宿的现实,于是,终于长长的吐气,打开心里高筑的坝,至此不再逃离。
今天是重阳节,还记得小时候有首儿歌,九月九啊重阳节,唱了很多年,放学归来时,牧羊小道上。长大了,离家了,才深刻的体会到了,客居异乡的那种孤独感。披星戴月地奔波,只为一扇窗,当你迷失在路上,能够看见光, 只是偶尔难过.....。秋风扶出水花,往日无需用力告别,想起就想起,那些漫漫长夜,似乎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这个季节的喃喃思绪正就着昔日扉页下的纠结娓娓道来。那,三塘在哪,已然无关紧要了,我走过的地方,个个不同,可回首前尘往事,哪个又不是三塘呢,所以,一个人的故事正式结束了。
后记:那个没了左耳的荷兰人曾经用这些斑驳的色彩陪我走过了那段最叛逆的时光,感谢命运中所有的离别和相遇,感谢阿小童鞋的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