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有个管着整栋教学楼卫生的清洁工阿姨,从高一下半学期,我们也算是认识了。见到了就互相笑笑,或者早上来了亲切的问我一句:来了啊!对于这个阿姨,我有太多想说的,但还是怕招闲话,今天我看到的这一幕,我想了很多,我知道我必须要说点什么了。
今天下午我提溜着瓶子去学校水房灌水,刚下到一楼,就看到了阿姨。依然是浅蓝色略脏的工装,黑色破旧小布鞋。阿姨在角落里挑拣垃圾桶里的水瓶和试卷,垃圾桶里里外外脏的要命,不知道是哪个班的这么久没刷,一块块黑乎乎的东西,看着都怪恶心,再加上中午刚用过的饭盒,扔到垃圾桶里难免有菜汤之类的东西渗出来,果然,阿姨虽戴着一次性的手套,但这些东西还是沾在了她胳膊上。我随走随看她,想等她抬头跟她问个好,就在这时,她抬头了。可谁想到,她看到我没冲我笑,没跟我说话,却好像吓到了一样,赶紧低下头,尽力的把头往衣领里埋。她手里的动作明显变快,看起来很紧张。我明白阿姨什么意思,就装作不认识,甩头快步离开了。
这一路上我的心情很难受,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满是无奈。我提溜着灌满水的水瓶回班,回去的路上,我小心翼翼的侧脸看了看阿姨,她依然专心致志的捡着水瓶跟试卷。这时候有个小孩冲她跑过去了,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她的儿子。阿姨看到儿子过来了,周围是来来往往的全校学生,阿姨慌慌张张又凶了那孩子一顿,我隐约听到:怎么又跑出来了!?不是不让你出来吗?赶紧回去!然后用力的把他推走。随说着,随紧张的扭头看看周围。对于我这样一个敏感且多愁善感的人来说,看到这一幕真挺难过的。
我清楚地记得我跟阿姨第一次近距离交流。那是高一下半学期刚开学,赶上同学生日,我们给同学买了个蛋糕在学校里吃,可大家都懂,吃着吃着就开始一把一把的往脸上身上抹,我自然没躲过这一劫,寡不敌众,反抗无果。我受不惯脸上头上有黏乎乎的奶油,就赶紧跑去男厕洗。这时候阿姨正在男厕门外涮拖把,阿姨看我跑过来又洗脸又洗头,听不出哪儿的方言,大声喊道:哎呦小儿咧,你头咋咧?砸破了咩?阿姨给你看看。。。当时感动的我不行,低着头喊着我没事,脸上是蛋糕。我笑了,阿姨也笑了:那就没事,吓俺一跳。说着就继续涮她的拖把。又甩过头问我:小儿,你高一滴是不?哪个班滴啊?你要是倒垃圾滴时候看子有矿泉水瓶子和卷子就给阿姨留子哈。我笑着答应了。
正巧,排值日表,我倒垃圾。每次倒垃圾的时候我都看看有没有水瓶,有的话就给阿姨送过去两个,要是没有的话,我就放在男厕洗手台下的角上,知道她一定能看到。一直到现在,我倒垃圾的时候都会看看有没有水瓶。没有的话,班里还有个专门回收水瓶的桶,放学的时候就拿上四五个放在洗手台下面。期末放假前,一大堆试卷,我看着不用的也给她送过去,上次看到她抱着一厚摞试卷,笑得嘴都快合不上了。
高二放暑假前几天,我无聊,就在楼上往窗外看,看到阿姨在宿舍楼二楼头上,收拾着散落在地上的水瓶,旁边站着两个孩子,都帮着阿姨捡。孩子快速的捡着,阿姨没有夸奖,没有笑容,只是低着头捡着。我看着看着,旁边有同学也过来了,问我在看什么,我没说话,同学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知道我在看那个阿姨,说:看她干嘛啊,没劲,脏不拉几的。我没理他,继续看着。
放学等车的时候,也是一个环卫工阿姨,橘黄色的工装和帽子尤其鲜艳,蹬着破旧的三轮车,时不时的下来用夹子夹起地上的烟头和杂物。一直无视路人,仿佛马路上只有她一个人,也一直没有抬头。
喧嚣闹市,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路人匆忙的走着。抽烟,低头看手机,举着手机打电话,有点情趣的就在车站看个报纸杂志,有谁注意到城市中有这样一群我们离不开的人呢?他们每个月拿着不多的工资,却干着最劳累在大家看来最下贱的活。捡两个水瓶就下贱了吗?胳膊上沾了点菜汤就瞧不起他们了吗?嫌他们身上脏,有味道,就躲得远远地甚至白眼吗?有没有想过他们的孩子或许还因为自己的父母是清洁工而自卑、自闭,羞于启齿、甚至自甘堕落呢?
有了钱好像就幸福了,有了权好像就伟大了,有了小三好像就完美人生了,有了傲慢好像就菩萨自身高了。伸手劳动好像就要被看不起了?
少扔一个烟头,少做一个白眼,少一次躲远,少一次捂鼻吧。你不也没优秀到可以躲开他们吗?
有人说,在这世上,要么付出智慧,要么付出劳动。可这两者应该是平等且相互交融的关系,为何清洁工在我们这儿就要生出低贱的芽?
阿姨!你别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