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牛刀(三)

文/夜奔

黑城之所以叫黑城,是因为这个城市的城墙城内以及绝大多数建筑所用的石料全部是黑色玄武岩所制,给人一种肃穆沉重的感受。这种沉重肃穆的感觉不禁会令人想起“规则”这两个字来。现在,丁零和韩烟就是心里就是这种想法,这里的一切井井有条,秩序井然,即使城门并没有兵士在把守,进出城门的人们依旧没有丝毫混乱的情况出现,他们就像象棋棋子一样循规蹈矩。

韩烟早已经换上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一派富家公子的打扮。这衣服价值不菲,他逃出来的时候并未带多少钱财,买完衣服后已是囊空如洗。这并不能说他这个人贪图享受,而是因为如今他是到别人家中寻求庇护,自然不能穿着一身破烂,寄人篱下的滋味本就不好受,这样做也可少受一些白眼。

黑城很大,但要问黑城里最出名的人家是谁,黑城人的回答必然是林家。所以韩烟丁零二人并未费多少时间便打听出了林府的地址。二人很快来到林府的大门前,递了拜帖,那小仆看韩烟的气度不凡,衣饰高贵,便十分客气的将他们二人领进了会客厅,上了两盏香茶,两人坐在厅内等了一会儿,便有一个身穿紫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这人身长八尺,面色黝黑,一张国字脸上须发浓厚,双目炯炯有神,方口阔耳,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便知他是那种内功早已练得炉火纯青的高手。他自然就是韩千云的故交林振南了。

林振南一进客厅,二人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拱手作礼。

林振南三年前去韩家做客时也曾见过韩烟一面,见到这两人,他面露喜色,“侄儿可是稀客啊,快坐快坐,我与你的父亲可是知己,在这里就不用多礼了。”

三人坐下,家仆又重新上了茶。

“林叔叔,其实我这次到这里来,是来投靠您的。我爹他……”

“怎么了?”

“不只我爹,整个韩家堡只剩下我一个了。”

林振南大惊失色:“什么?”

“十三天前,我爹收到了一封战书,信上说三日之后便会有人来取他性命,三日之后,这事果然发生了,那晚我爹被人引到堡外决斗,而后便有一群身手不凡的杀手前来攻打,全堡除我之外没有人逃出来,而我爹……也在那一战中被人取走了性命!”韩烟声音有些哽咽。

林振南听罢,脸上阴晴不定,他沉默了一会,一脸悲痛。

“韩兄是我的好朋友,他一生为人宽厚,没想到现在他已经被人所杀,实在是老天不开眼!唉,现在你便在我这里住下罢。”他又问,“你爹究竟是何人所杀?以他的功力必然是遇上了高手中的高手。”

“那个人的脸上一直有一层迷雾一样的东西,根本看不清楚。只不过这个人浑身冰冷,他一出现的时候似乎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不少。”

“这人的杀气莫非已经快要到了凝成实质的程度不成?这种人可不多见。”

林振南又看了看坐在一旁喝茶的丁零,道:“侄儿,这位小兄弟是哪位?”

“当时我被十多个杀手追杀,气力不济就要死于乱刀之下时,是他救了我一命。”

“在下丁零。”

林振南上下打量了一番丁零道:“既是侄儿的救命恩人,老夫多谢了!”

林振南命人摆下宴席,为二人接风洗尘,席间一番觥筹交错,自不待言。饭后,林振南想请丁零在府上游览一番,丁零执意不肯,便走出林府,在黑城逛了起来。黑城表面看起来有些死气沉沉的,但实际上这里却是北方的一座经济枢纽,来往商客络绎不绝,人多的地方商业自然也发达,衣食住行各行各业都很兴旺。要说最兴旺的还是这里的青楼和赌场,俗话说嫖赌不分家,自四方来这黑城经商的人在赚了大笔银子之后大多回来这里赌上两手,夜晚便去青楼找姑娘过一夜再离开。

丁零这次出来,并没有太明确的目的,他随着人流四处游荡,不久后就来到一个小巷里,这条小巷呈西北至东南走向,路宽约三丈,两边商户没有别的,尽是一处处大大小小的赌坊——这里是黑城十大赌街之一。他以前日子过得虽然不错,但也从未想过去赌坊玩上两手,现在他身上已有不少银子——这些都是林振南赠给丁零的,若是丁零不收的话,这个热心的家主必会过意不去的。

丁零走进一家看起来不错的赌坊,名为“金银赌坊”。

这赌坊里却是与其他的赌坊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这里的赌具种类比其他赌坊要齐全的多,该有的它一样不少,甚至有些十分罕见的赌具这里也有。当然,这并不是最奇怪的地方,最奇怪的是这里的赌客比之其他赌坊要少的多,这个少也不算是太少,也只不过是只有两个人在这里而已,当然这三个人里面除了一个招待外还要算上丁零这个菜鸟。另外一个是一个身穿青衣的青年,这青年身长七尺,皮肤白皙,剑眉入鬓,目若朗星,鼻若悬胆,双唇不薄不厚,卖相十分英俊,甚至可以用漂亮这两个字来形容了。这人也很奇怪,他在这赌坊里并没有赌的意思,而是拿着酒杯,对着一副色子津津有味的喝了起来,看来他已把色子当成了下酒菜了。

丁零从未进过赌坊赌过钱,在他想象中这样的赌坊中应该是人满为患的,没想到这里反而是空落落的,这样的气氛让他感到十分诡异。

丁零寻了个椅子坐下,便有人给他上了一盏茶。

这个时候,那个青年开口道:“贵客光临,不知有没有兴趣跟在下赌上两手?”

这个贵客自然指的是丁零了。

“在下初来乍到,并不十分清楚赌博的规矩,还请兄台赐教。”

青年看了丁零一眼,笑道:“兄台想是从未进过赌坊吧?”

“是。”

“在下杜工,敢问兄台尊名?”

“丁零。”

杜工摆了摆手,“只要来我这里赌的人都是我的贵客。江湖中人曾送给在下一个‘有赌无类’的名号,这就是说,我杜某人不论赌注大小,不管对方是何人都肯赌上一赌的。”

这个人已经可以称得上天下间最嗜赌的赌鬼了,他与人相赌,从不管对方身份大小,赌注大小,即使对方是一个身无分文的乞丐,他也愿意跟他赌一赌的——即使对方的赌注是一件穿了十多年的破烂衣服他也丝毫不介意。

“在下就和你赌一赌。”

“兄台既是新手,不如就赌色子?”

“好。”

杜工拿出了两副色子,推到丁零眼前,道:“丁兄,你先选。”

这两个骰盅颜色样式古朴,表面那层木漆闻起来有些淡淡的清香,丁零就近拿了一个,杜工拿了剩下的一个。

丁零问道:“赌注怎么算?”

杜工道:“不知丁兄带了多少银两?”

“只有二百两。”

“不如多赌几次,五十两一注如何?”

“好。”

赌色子大小是最寻常不过的赌法了,就连丁零也知晓该怎么玩。二人随后便把手中的骰盅摇了起来。这种赌戏表面看上去是碰运气,实际上考验的是双手对色子的控制力。杜工浸淫赌术多年,骰盅在他手里简直像被赋予了生命一般上下跳跃着,像极了律动的心脏。丁零心里并没有底,不过出于职业习惯,他摇得也很规律,就像切菜一般规律。

二人同时放下了骰盅。

杜工虽未揭开了骰盅,但他知道这里面必定是三个六点。

杜工自信的笑道:“丁兄你可要输了。”

丁零忽然叹道:“我大概已明白你这个豪华的赌坊里为何一个客人也没有了。”

“为何?”

“你的赌术太高,高到已没有人敢和你赌了。”

杜工拱手道:“丁兄过奖了,请开盅罢。”

“且慢!”

这个赌坊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人,这句话就是这人说出来的。二人循声望去,这是一个长相不怎么出众的年轻人,他的五官看起来都很平凡,但把它们拼凑成一张脸的话,却有一种奇异的美感。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丁零不知道,就连杜工也不知道,这个赌术高明的赌徒听觉最是敏锐,可他竟没有听到这个人的脚步声,这人的轻功怕是已经深不可测了。

杜工拱手道:“不知这位兄台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只不过一时手痒也想玩玩而已。”

“只要是找我赌的客人,杜某随时欢迎。我跟丁兄这局还未赌完,兄台不如赌一赌这局谁会赢?”

这个年轻人冲着丁零笑了笑道:“好,那我就赌这位丁兄弟赢了。”说罢他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丁零这边。

丁零道:“兄台我此局恐怕已经输了,你又何必呢?”

年轻人又笑了笑:“还未开盅,输赢就未定!”

他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接着道:“杜老板先开罢!”

杜工微微一笑,他缓缓把骰盅揭开,跟他预料的没有区别,三个六点静静的躺在盅内。

“你输了。”

“他还没开。”

随后,丁零也把骰盅打开了。三个六点,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一点——骰盅内原来只有三个色子,现在也是三个,只不过有一个色子裂成了大小相等的两半。

杜工脸色忽然变的很难看,按照规矩,所有朝上的点数都算,即便这个一点是色子破碎以后结果,那也是算的。输赢已经很明显了。

丁零自然也没料到会出现这个结果,不过他明白这是这神秘的年轻人暗自出了手。

年轻人又笑了笑:“杜老板,现在输赢才算定下了吧?”

大凡嗜赌之人皆喜欢赢,杜工不仅喜欢赢,还喜欢一直赢,他也有这个一直赢的能力。自他开始赌以来,就从未输过,这次他却栽了,在这以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输。即使他知道这个神秘的人物出了千,但这人出手实在太快,他竟然丝毫没有发觉,只凭这点他便已经输了。

良久,杜工才缓缓道:“杜某输的心服口服,看来这个‘有赌无类’的名头今天要让给你了。却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杜老板抬举在下了,叫我沈潇湘便好。”

这年轻人说罢便走了出去。丁零看着这个人的背影,心道江湖上果然能人辈出,这人在我的骰盅内下了手,我竟然丝毫未觉,果然高明。

他一瞥赌桌上的银两,发现这人竟忘了拿回赌金,便匆匆收了银两,看了一眼有些神态有些疲惫的杜老板,便追了出去。

他走的并不快.丁零一出赌坊的大门,便看到了他。

丁零道:“沈兄请留步!”

他回头看了看丁零,笑道:“有何贵干?”

“你赢的银两忘记拿了。”

沈潇湘道:“太客气了,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何况,我也只是借你的光才能赢的。”

“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怎么会赢?不如这样,我请你喝酒如何?地点你定。”

沈潇湘拍了拍丁零的肩膀,笑道:“哈哈,我也正想去喝一杯,这就借你的光了。黑城里明月楼倒是个好去处,不如我们就去那里?”

“好。那就劳烦沈兄引路了。”

明月只有在夜晚才会出现,明月楼自然也只在夜晚才会开张。当明月楼开始迎接客人的时候,正是月上柳梢头的时刻。在夜间的黑城,明月楼就像远在天边的明月一样,是普通人可望不可即的地方。

因为这里不仅东西很贵,人也很贵。能来这喝酒的人非富即贵,当然在这里喝酒的人自然也并不只是单单为了喝酒,更重要的是这里是黑城最出名的烟花之所,这里的姑娘个个才色俱佳,琴棋书画无所不善。看这沈潇湘轻车熟路的样子,显然是经常来这里。

这样的地方,丁零以前自然也从未来过,不过他倒是放的很开,也没感到多少拘谨。两人坐在一桌酒席上,也并没有叫姑娘来陪酒。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谈了起来。

“丁兄怕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

“没错,我还从未来过。”

沈潇湘深深看了一眼丁零,叹道:“那你这二十多年实在是有些遗憾了。不过,现在也还不算太晚。”


晚饭后,韩烟在房中休息了一阵子。这时,他的房门却突然被林府管家敲开了。那个慈眉善目的老管家笑呵呵道:“韩公子,老朽打扰了,不知道住的还习惯吗?”

“很好,这里很舒服,多谢老管家关心。”

老管家捋了捋胡须:“不知韩公子此刻是否空闲,我家老爷正在书房等你,有要事相商。”

“哦?既然如此,就劳烦管家带路了,我也正想跟林叔叔叙叙旧没呢 。”

“请。”

林振南坐在书房,手里拿着一本《道德经》读着,不过他的心思并不在书上,这本书他早已看过无数遍,现在他正在思索。这时候,老管家已经把韩烟领来了,老管家告退以后,这个书房里便只剩下了韩烟与林振南二人。韩烟先打量了一番书房的陈设,这书房里陈设古雅,书籍多是一些古籍,文房四宝静静躺在金丝楠木支撑的书桌上,整个书房弥漫着一种墨香味。

林振南放下手中经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林叔叔,叫小侄来这里所为何事?”

“侄儿,你今后有何打算?”

“我要为父报仇,重建韩家堡!”

“你知不知道你的敌人有多可怕?”

“那凶手的武功虽深不可测,但即便如此我也要报仇,否则,韩家堡上下三十余人的性命就白白牺牲了。”

“你爹已算是江湖上一等一的绝世高手了,你可知这意味什么吗?”

“这说明凶手的武学境界恐怕与我爹不相上下,甚至更高一些。”

“你说的没错,可你知道江湖上这种高手有多少吗?”

“不知道。”

“不过一手之数。”

“林叔叔的意思是凶手就在这几个人之中?”

林家家主摇了摇头:“不能这么说,这数量只是表面上的,暗地里总有不显山漏水的高手存在。”

韩烟沉默了一会,忽然朝着林振南跪了下去,他缓缓道:“侄儿恳求林叔叔能看在我爹的面子上助我复仇!”

林振南立即拉住了韩烟,道:“侄儿你这是做什么?你要为韩兄报仇,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的!”

韩烟道:“多谢林叔叔了,您的大恩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林振南叹了口道:“可惜,我已经多年没有跟人动手了……”

“为何?”

“我年轻时候不知天高地厚,曾经四处与人比武,赢多输少。直到有一日我遇到一个我现在想来还觉得后怕的高手,我输了,输得很惨。虽然勉强保住了性命,但一动手就会牵动内伤,轻则瘫痪半日,重则真气逆行,走火入魔。”

“那岂不是一生不能动武?”

“这倒不至于,你爹当年不惜耗费大量内力助我疗伤,这才恢复了大半,只不过体内仍有暗疾,内劲难以全部调动。现在因为这个缘故不仅功力跌落,而且一生武学境界只能止步于此了。”

“是否有治好暗疾的法子?”

林振南望着窗外沉默了一会,苦笑道:“倒是有一个。”

“什么?”

“寒烟碧云掌。”


他摇了摇折扇,接着把纸扇一收,然后冲着包间外的小厮招了招手。那小厮恭恭敬敬的走了过来,沈潇湘在他耳边耳语几句,那小厮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

丁零感到有些奇怪,但并没有打算相询。沈潇看出了丁零眼中的疑惑,他微笑道:“丁兄,你有所不知,来这明月楼只是喝酒自然是没有意思的,不叫几个姑娘来陪酒那就算白来了。”

这话说完一会儿,便有两个大约十八九岁的姑娘来到包厢内,这两个姑娘一个穿着鹅黄衣裙,一个穿着水绿裙子,都是由十分名贵的衣料精心裁剪而成,不过衣服再美也比不上这两个人美,她们的衣服轻若蝉翼,贴在她们的身体上,将曼妙的曲线勾勒而出。这个从未经历过女人的青年,眼神不禁有些发亮。

两个姑娘进来以后,先向两人纳了万福。沈潇道:“在下沈潇湘,这是丁零丁公子,却不知两位小姐芳名几何?”

那穿着鹅黄裙子的姑娘掩嘴轻笑道:“我叫玲玲,这位妹妹叫莉莉。”

“哦?真是好名字,不知你们两位都会些什么?”

莉莉指了指怀里抱的古筝道:“两位公子见笑了,我倒是会弹一些曲子。”

“那莉莉姑娘给我们弹几曲助助兴如何?”

莉莉点了点头,颔首道:“那奴家就献丑了。”说罢,便把古筝轻轻放在桌上,调了调音。

玲玲道:“我最擅长的只有一件事。”

丁零道:“说来听听。”

“喝酒。”

这两个字的回答甚是奇妙,作为一个青楼女子如果最擅长的一件事是喝酒的话,那她在这个行当里必定是出类拔萃的。

沈潇湘深深看了一眼玲玲,道:“这确实是一件了不起的本事。”


韩烟的眉头皱了起来,林振南说的寒烟碧云掌自然不会是别的,就是他的家传奇功,这门高深莫测的武学严禁传于外人,现在林振南提这要求,对他来说已经是左右为难了。他犹记得父亲韩千云在传授他此门武功的时候,十分严肃的叮嘱他:“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此门武学决不可传于外人,此乃我们韩家的立身之本。”

这门高深的武学修炼的过程中会对修炼之人产生莫大的好处,而最大的好处是可以助人恢复体内的暗疾内伤,这是韩家的绝密,外人绝不知晓,林振南又怎么会知道呢?

韩烟吐了口气,道:“林叔叔,此事事关我韩家的立身之本,容我再考虑考虑。”

林振南拍了拍韩烟的肩膀,道:“侄儿,林叔并不想让你为难,可此事事关能否为韩兄报仇,所以我不得不说。如果我能够修成韩家的寒烟碧云掌的话,不仅体内暗疾尽复,而且武学境界必会突破至半神之境,到时候要为韩兄报仇,成功的机会也会大大增加。”

“侄儿明白,不过我还是要考虑一下。”

林振南微笑道:“先不提此事了,我已经派人去韩家堡寻找韩兄的尸体了,再过几天就可以将韩兄厚葬了,你也不用再担心了。”

“那便多谢林叔了。”

“我与韩兄相识多年,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那侄儿便先行告退了。”

“去吧,早些休息。”

韩烟走出房门,回到自己的住处。他的脚步很轻,但心事却很重。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十分艰难的抉择,如果按照祖训来办,那以他现在的武功若要报仇几乎是不可能的,至少还要等二十年功力大成才有机会。如果把这门武功传授给林振南的话,虽然报仇的希望很大,但他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如果真的如此做的话,恐怕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此刻,他的脑海中父亲严肃的叮嘱之语不时响起:“决不可传于外人!”

这时他不禁又想起了已经去世的父亲,在经历过那场大祸以后,这个有些依赖父亲的年轻人虽然成熟了很多,也独立了很多,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有些柔弱的内心却不堪重负了,所以他又想到了父亲,希望父亲能给他一些建议。

“爹,我该如何选择?”他的心底发出这样一句呐喊。这句话自然不能得到回音,韩千云早已经死了,又怎么能给他建议呢?良久之后,韩烟忽然平静了下来。他明白此时已没有人可以救他,想通这点以后他反而冷静了。

他开始回忆起那场大祸发生时候的一些细节。当时四名守卫拼死拖住杀手,就是为了给他留出逃出的机会,这没什么可以怀疑的,但这个时候那个神秘人已经来到了韩家堡里,他清楚的记得这个人只说了一句话,却并没有要追杀韩烟的意思。如果他出手,韩烟绝没有生还的可能。而在他逃出韩家堡的时候,一队杀手便很快追来了,这群人里并没有那个神秘人,虽然韩烟从没有看清那人的真实面貌,但那种浑身冰冷的感觉,那种凝若实质的杀气,韩烟在这之后就再没有感受到,他可以断定,这人并没有杀他的意思,甚至是有意放走了他!想通这点,他的呼吸开始急促。

接下来,他深陷危局,却被一个不知从哪来的丁零救了,这也是一个疑点,这人看似不会丝毫武功但又能使出如此诡异的刀法实在让他大惑不解,直到现在他也没有真正摸清丁零的底细。

这个心地善良的青年不愿怀疑他的救命恩人别有目的,所以他把这个疑点暂且搁置一旁,又想到他与丁零一起上路后,虽然是昼伏夜出,但竟然没有遇上一个追杀他们的杀手。他相信,韩家堡被人灭门一事必是有人精心策划的结果,这样的人一定是思虑周全之人,怎么会犯这种斩草不除根的错误呢?韩烟不敢深想下去,他发现自己似乎已经落入了一个早就织好的大网里。他的一举一动很可能会通过一个看不见的“蛛丝”被那个庞然大物感受到。


丁零已经喝了不少,确切的说喝得比他二十年来喝的酒加起来还要多一些。酒一喝多,舌头便也有些大了。沈潇和莉莉已经离开了这里,把这个房间留给了丁零和玲玲两人。因为他们发现,这两人一喝起酒来便已经无暇顾及他们了。

玲玲坐在丁零一旁,她喝得也不算少,只是丁零喝得还要多上一倍而已,只是她越喝眼神越发亮,似乎酒对她来说不仅不能使她的神经麻痹,反而能让她越来越清醒一般。

“玲玲,我发现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什么问题?”

“我发现这个酒壶很奇怪。”丁零摇了摇白瓷制成的酒壶道,“它倒在我杯子里的是酒,还是很容易让人醉的酒,而倒在你杯子里的就不是酒了,而是醒神汤,否则你怎么会越喝越精神?”

“也许不是酒壶有问题呢?”

“此话怎讲?”

玲玲轻笑道:“应该是酒杯有问题吧?”

“你说的对,我这个已经快醉了的人自然没有你这个清醒的人想得更清楚。”

玲玲靠在丁零肩上,朝着丁零耳边轻声道:“不如你用我的酒杯试试?”

“这个主意确实妙极了。”

玲玲的杯子自然与丁零的没什么区别,只不过里面的酒似乎更香一些。喝完以后,丁零不仅觉得自己没醉,而且他的眼前还多出了点东西。酒醉的人多会以为自己并没有醉,这最后一杯酒已经让他的记忆暂时丧失了。醒来时,丁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舒适的床上,被褥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这种香气只有女人身上才会有,确切的说这是玲玲身上特有的香味。

一声慵懒的呻吟声从他身旁传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的一只手正放在一只柔软又充满了弹性的乳房上,他下意识的捏了捏,那慵懒的的声音又有些模糊不清的说道:“你可真坏。”这是玲玲的房间,丁零身旁躺的自然不会是别人。丁零忽然了明白他与玲玲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丁零细细看着此刻躺在他身边的女人,静止的瓜子脸上睫毛长长的,微颤着,就像他最喜欢的百灵鸟的羽毛一般。丁零的心中有种东西忽然变了,如果说在这夜之前他还是一个大男孩,那么现在的他已经成为一个男人了。变成一个男人,对这个青年来说意味着许多,这无法用言语表述,这是一个困局。他忽然抱紧了这个昨晚带给他快乐的女人,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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