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无足轻重,是因为不够刻骨,而有些记忆的时光,会成为生命里永恒的温情。
端午节前后,我的家乡便道了“五月人倍忙,农家少闲月”的时候。那时雨水充沛,草木繁盛,田间地头已满可见生命的勃发与蠢蠢欲动了。按时节也到了耕田打耙的时候了。
那时候家家都有耕牛和自制的犁铧,待几场雨水过后,便取出略有锈迹的犁铧,牵上早已养肥的耕牛,开始一年中最重要的耕作了。田间耕作的吆喝声也就如同蝉声般不绝于耳了。
当月亮的影子还在露珠里流动时,启明星未退时。炊烟已像烽火传递般在各家的青瓦上袅袅升腾了。因为是极费力的劳作,所以人要吃饱,牛要喂饱才去田间的。
在家时,要是父亲去田间劳作是一定会跟随去的。不管是给自家的耕牛割一堆草食,还是看耕牛在泥里费力的拉着犁铧,都是比在家写作业有趣的。
最叫人怀念的除了在山间摘野果野菜外,便是捉螃蟹和泥鳅。那时田边的小河充盈清澈且藤蔓覆盖,搬开水潭中的靑石总有惊喜的。而在父亲犁过的泥土里总会有游走的泥鳅,一田耕毕,一顿美餐总是容易的。虽然有时候难免有被螃蟹夹住手指和泥鳅滑走的沮丧,有时候因为弄脏衣服被大人责骂的事情,可那时候对于这件事仍是乐此不疲。
而今那样的快乐只有从记忆里汲取了,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日子真是如同雨后晴空般一望无际的灿烂。 等到菜园里的豆角,茄子,黄瓜成熟后,秧苗也就稀稀疏疏的立在田里了。那时候也就开始忙其它的劳作了,田间也会清静一段时间。等秧苗在新的环境里萌发,等小蝌蚪蜕变为青蛙。
当蛙声入鼓时,已是稻浪起伏了。就连这时节的阳光也穿透不了这锦屏,那稀疏的秧苗在时间的流走中已是青禾丛丛碧倾数里了。这时候的时间仿佛都可以拧出靑色的汁水来,好像呼吸的空气也是青色的。山间是青翠的,河里是素湍绿潭的,天是蔚蓝的。草木气息,泥土气息,使你的灵魂轻盈而澄净,无羁而自在。唯有静默以对,怕支言片语唐突了这生命的禅语。
夜间则另有一番趣味,不但有仅作过客的萤火虫,更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诗境。月色之下,一家入吃饭后在月色下说说笑笑,漫谈今年的收成。不多言语的父亲总喜欢喝上几杯自酿的烧酒,解解一天的疲劳,而母亲则是缝缝补补或准备明天的饭菜,我们了则是喜欢在月色里玩捉迷藏,不亦乐乎中对于影影绰绰的黑暗是没有害怕可言的。月色生寒时,在大人的督促下自得睡了。虽然夜晚蛙声如鼓,各种鸣叫声不绝于耳,可不同于而今城市里嘈杂,那是生命里最温情的赞歌,从不曾因此而无法入睡,仿佛这些鸣叫便是夏夜的安魂曲。
时间不可打量,可也不经计较,一梳理,便是中元节前后了。总是等到稻花杨过了,才想起这一年给自己期许的看稻花又错过了。或许人生无复如此,那些很简单的愿望,往往容易被我们忽略。稻花香里的一切仅是诗意般的臆想罢了,生活中不过给自己徒增几分怅然罢了。
等到稻谷的色泽一日胜似一日时,当劳作的艰辛和时间的重叠压弯了稻穗的脖颈时,收割的时候也就到了。
于是选一个好天气,三五之家就互相帮衬着收获了。说说笑笑中,泥水汗水互洒下,稻子前扑后继的倒下了,成了父亲肩头的粮食,成了田坎上稻草。
田间的打谷声停歇了,田里的劳作就要等下一个雨季的轮回了。几场秋雨后,会在稻茬里长出一层嫩绿的禾苗,来与这季节作最后的告别。静默成了这儿的主题,秋天也就不紧不慢的来了。
但这田间的故事,并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