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这样度过生命里的某个时间片断:
1991年夏天,画家黄永玉67岁,他来到意大利佛罗伦萨,每天背着画夹冒着酷暑走来走去,坐在任何他喜欢的地方写生作画,饿了渴了用点自带的面包和水,每天的工作时间都在十小时以上,他这样过了半年。
1845年三月尾,梭罗拿着一柄斧头,独自一人来到无人居住的瓦尔登湖边的森林里,砍伐树木,盖起了一座木屋。七月份,他搬进木屋,他在屋边的沙地上锄地,种植了蚕豆等庄稼,他劳动、读书、观察、思考,一直生活到至1847年。
每天每天重复着差不多的事情,他们的时间显得很单调。在很多人看来,甚至乏味。认为他们过得乏味的人,自己的日子往往过得多姿多彩,色调繁复。他们的日子里也有工作,但是工作并不是他们看重的东西,他们对工作没有什么特别的热情,他们出工时保持有限的出力,其余的力气,他们用来上网、赴饭局、打麻将,逛街,购物,美容,吃美食,闲聊等等。他们热热闹闹地过日子。不过时间一长,他们还是觉得无趣无聊,开发些有意思的新项目吧,时间稍长,有意思又变成了没意思,心里又变得空落,三年五载下来,热闹的迷惘变成了清晰的痛苦。
那些过得单调的人呢?
一天天地重复着自己的单调,他们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日子单调不堪,他们的内心丰富充盈。而在一段单调的日子过后,人们甚至可以透过单调看到他们的丰盛。
黄永玉从佛罗伦萨回来,写了散文集《沿着塞纳河到翡冷翠》,书中的每篇文章都配有自己所作的油画、水彩画,有数十幅之多。
梭罗完成了《瓦尔登湖》。
日子过得热热闹闹的人啊,有时甚至恋上了热闹,倘若一从热闹里面抽身,他们就会觉察到自己的痛苦。他们渐渐发觉自己的热闹只是表面罢了,那些热闹是无根之萍,他们的内心空洞荒芜。生命里面没有目标和意义作为支撑的骨架,充满了琐屑、重复,再多的热闹,都是一地鸡毛。
单调也罢,热闹也罢,都是过日子的方式,本不必相较。要相较的,是深藏在单调和热闹表象下的内心。若内心丰盛,单调和热闹都是好的日子;若内心苍白,单调和热闹都不会是好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