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别离
一个身量窈窕的女子穿着素青色的衣裳急急忙忙地赶到了乾清宫，她才行及笈礼，五官还有些稚气，带着点婴儿的团乎，粉粉嫩嫩的，头上钗饰少许，但无一不做工精致，一看便是宠大了的孩子。
她是皇后所出的嫡公主，大雍的端和公主，外祖是名闻天下的鸿儒谢霖先生，姨父是江湖中人，剑宗青夜。
“殿下，陛下并未诏您，您不可擅自进去啊。”内侍总管在一旁说道。
“父皇当真如此绝情？”林静姝轻声对着雕花漆红的大门说道，“雷霆手段，外祖家就剩下姨母还保全了“郡主”的封号 ，该贬的贬，该流放的流放，如今也轮到我了么？”
大门忽然打开，一个女子袅袅婷婷的走了出来，腰肢纤软，莲步生摇。石红色的花钿勾勒几重，熠熠生辉。一身绛紫彩绣鹤纹玉锦月华裙衬的越发的娇娆妩媚，鬓上步摇华光璀璨。
艳光四射的人儿刚跨进殿门外，内侍总管就已经迎了上去，弓腰说道：“清妃娘娘，这边请。”
清妃，如今后宫炙手可热的娘娘，虽才进宫不久，就已经宠冠六宫。
清妃娉婷地走到了林静姝面前，一阵馥郁的香风扑鼻，凤眼微挑，看了站在一旁的林静姝，笑着说道：“本宫先恭喜端和公主觅得一段良缘，相比皇后娘娘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替公主高兴的。”
静姝冷下了脸，说道：“是呀，母后一定会替本宫高兴的。至少本宫为人正室，乃是异姓王妃，清妃娘娘也会替本宫高兴的，不是吗？”她虽然还未长开，但眉目已经染上了风华，假以时日，必定容倾天下。
她甚少咄咄逼人，更多的时候是养在深闺的被呵护的极好的小公主，宫里窜来窜去，脆生生的，娘娘小主们也都喜欢。
只是清妃......
清妃脸色暗了一暗，并未接话，搭着侍女的手，坐上了轿辇。
皇帝身边的近侍走了出来，行礼说道：“殿下，皇上让您进去。”
乾清宫一如既往地恢弘，燃着苏合香，和清妃华服染的味道一模一样。
林禅赟负手而立，背对着静姝。
静姝行礼说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你还当朕为父皇？”林禅赟说道，“你在你的宫殿里大吵大闹，可曾想过朕是你的父皇？你可曾想过，你是大雍的嫡公主，在外便是大雍的象征。”他的声音漠淡无情，仿佛跪在地上的不是他的女儿,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静姝还是个孩子，霎时眼泪便盈出了眼眶。
“父皇还当儿臣是您的女儿吗？还当母后是您的妻子吗？”静姝轻声说道，一字一句，咬字清晰，每说一个字都像是走完了好长一段的路。她不懂，一向那个愿意为他摘月亮、国宴上任她放肆的父皇哪儿去了，从前他从来不会舍得让她在宫外多等一会儿。
林禅赟忽然转过了身，随手抄起一支狼豪掷了过去，堪堪砸中了静姝的鬓发，墨发散了下来，搭在了肩上。
“你放肆，这种话，是你来问朕的吗？”他厉声说道。
静姝跪得极正，无半点绵软的味道。她就这么看着，看着曾经对她那么好的父皇。
“嫁入青霄，没得商量。”
“你是皇族的公主，从出生起，你就注定为了国家而活。”
“朕不过让你嫁入青霄，你就来质问朕，朕白宠了你这么些年。”
林静姝起身站了起来，欠了欠身说道：“儿臣明白了，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儿臣先行告退。”
她满脸都是泪水，木然地走了出去，檀兮扶住了她，由着她搭着她的手，离开了这轩敞大气的宫殿。
凤仪宫。
静姝远远便觉得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沉重了许多。
踏进宫殿，是寂静无声的。侍女和往常一样排成行，多了几份凝重肃穆。再不似往常，对她各位亲切殷勤，也对，皇后失势，嫡公主即将远嫁，如今也只剩太子，还岌岌可危地位不保了。
晴怡香的味道揉在了空气之中，素素净净的。
静姝瞥见，谢婉仪坐在偏殿的榻上，简单的常服，珠饰悉数卸下，怔怔地望着手中的素月白玉雕花瓷杯出神。那是她最常用的瓷器，静姝知道，那是父皇母后大婚之时，先帝赏的，母后平日里最为珍爱。
“娘娘，小殿下到了。”站在她身旁的何嬷嬷轻生提醒着。
谢婉仪立刻偏了头看到了站在槛外的静姝，立刻起身，朝静姝走过去。泪水似乎再也抑制不住，蜿蜒在她的面上。
“母后，你别哭。”静姝挤出了一个笑容，只是泪眼朦胧，景象模糊。
谢婉仪把静姝搂紧了怀里，说道：“母后没用，母后没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姝儿远嫁，嫁到那么远的地方......
“但是本宫的女儿，大雍的嫡公主，母后一定会让你风风光光地加入青霄，一定会的。”
到底是多年的皇后，即使红妆斑驳，鬓添微霜，威严仍在。
静姝乖巧地点了点头，倚在了谢婉仪身边。
“宛宛，怎的像似哭了，告诉哥哥，哥哥替你出气。”十七岁的太子林景轩走了进来，也觉得殿内空气像凝固住了，母后和小妹眼睛都红红的，才觉得自己的话不妥，又道：“父皇还没有松口么？”
谢婉仪木讷地摇了摇头，说道：“他终究还是狠心，改变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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