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的温度出奇的稳定,居高不下,像一个顽皮的小孩,爬到树上最高处,迟迟不肯下来,俯视的感觉真好,看得见人们烤的发红的肌肤,看得见地表快要冒烟的干裂,看得见树叶干枯的卷曲,看得见空气滚烫的浮动,大地的一切被他玩弄的如此有趣,他玩的不亦乐乎,是怎么也不肯下来的。
除非他玩够了。
一年也就这么一次机会,怎么可能轻言放弃,于是,他发动了一切可能调动的力量,不允许降雨,不允许刮台风,不允许云彩来捣乱,只留一个太阳,积攒了满满一年的能量,全部释放,刺痛皮肤,刺伤大地,刺穿墙壁,刺坏草木,刺中了每一个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心,人们打着伞快步前行,哪怕有一点点荫凉,也要躲进去。他让人们如此害怕,恨不得从此不再出门。
但总是要生活的,于是,夜晚成了人们活动的最佳时间,暴晒了一天,大地是个蒸笼,热气不断的笼罩着行动的生命,只是蒸蒸而已,至少不烤了罢。那些被阳光爆裂了的细胞,流出汁液,渗出皮肤,一珠一珠滴下来,回归大地。
天绽放出粉紫的晚霞,天空变得浪漫起来,不再是墨色的幕布,是初恋的粉红,他这是爱上谁了呢,需要用这么多笔墨,完成这幅作品。谁这么有魅力,让他不惜用无数生命的炼造,炙烤出这红彤彤的表白。那天清晨,出现了久违的彩虹,连桥都搭好了,就等着那爱的人踩着祥云走来。可彩虹深处的人,是不是还能看见?
十年之前,也是夏天,我待在无空调的宿舍里,陪伴我的只有一堆考研书籍和一台大一进校时买来的小电扇,吱吱呀呀转到缺油。床像是铁板烧,烤着躺在上面的我,缺了点调味料。武汉的热是浑浊的,带着烦闷的味道,没有风,整天处于雷雨前的低压沉闷中,但没有雨。坐在室内,开着风扇,身体开了水阀,汗水依然不停的流淌,只能端一盆水,时不时的擦一把脸,把汗水混在清水里。那时候,支撑我的大抵也只剩下理想了。也就是那时候炼就了一身抗热的本事,以至于后来去其他城市生活,再不觉得有更热。
七年之前,依然夏天,我待在宿舍里完成毕业论文的初稿,陪伴我的是一堆文献、文本资料,一台研一进校时买来的小电扇,还有同样码字的室友。浙江的热是清爽的,多台风的夏天,大雨说来就来根本不跟你打招呼,出门带把伞,也说不清楚到底是要遮阳还是挡雨。台风过境之时,暑热一下子散去,厚云层翻滚着送来福利,又来了一场清凉好雨。
上海这座城市,热的太纯粹。他不会让你闷到压抑,流汗如流水,只会让你烤到肌肤燃烧刺痛,太阳高高亮亮的挂在天上,向你宣告,这就是主权的地位。偶尔来点小风,虽是热浪,不能缓解温度,但会让你有种安慰,舒服了许多,至少还能有风。
它热的太极致。你无需出门体验高温之体感,它有着穿墙透壁的本事,在家听着车水马龙,知了声声,鸡鸣犬吠,人言嘈杂,关上电视也能知晓温度了。
可它热的也太无用。上班族们依然踩着高跟鞋化着妆行走在阳光的缝隙里,买一杯冰饮,走一走树下,钻一钻有空调的大厦,说到底,热是斗不过他们的,下刀子都会出门奋斗,高温又算得了什么。
愿这孩子气的倔强高温,早日匆匆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