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小学那会儿,趁着假期就在表哥家住上几天,他也十分欢喜的。现在他已经结婚,并且不久之前喜得一女,大概是不会再记得那些年同我的胡闹罢。他虽然也教我抽烟、喝酒,却是一向反对进网吧的。以那个年纪来说,能进去的只有黑网吧。我头一回同他讲起去黑网吧的经历,他便十分反对,理由竟然是,他都不曾去过,我才这点年龄,是要学坏的。
但我确然是不相信在此之前他就真的未曾进过黑网吧。而我,则大概在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被几个同学糊里糊涂地带进去的,之后更一直持续到了高中。这个过程谈不上惊险,我从来不是玩游戏的料子,或者上苍垂怜,竟赐予一副敦厚的面像和老实的性子。几个同我一道出入网吧的玩伴早已东窗事发,受到家里头的禁足,我却一直以怯懦之姿瞒过所有的亲朋好友,安安稳稳地混过一次次猜疑。
可见我向来是有装傻充愣的天赋,可见这天赋源于的本能里最隐晦的阴暗,我又如同仓鼠,侥幸之余过活着数年之久的不见天日。此来当我得以名正言顺地手持身份证件出入网吧时,已经“事到如今”了。我第一回能在这座生活过二十年的城市里,走进网吧,并且持续了三个小时的游戏。只是我仍旧不曾将这事情告知家人,不必要,也不可说,大概这是源于男孩子的羞怯罢。
前些日子,晚饭以后母亲同我一道散步,走到小区门口,我隐约认出朝着我们擦肩而过的一个男人正是当年我常去那家黑网吧的老板。常去,大抵就是每逢节假日,中午十二点准时入座,与我结伴的也几乎是固定的一个朋友。当时每小时一块五,后来涨到两块。一般是我们俩先充上五块钱,等到系统提示余额不足便加上一块两块,经常一个下午就损耗在里头了。涨价以后索性一出手便是十块钱,然后安乐地吸着二手烟,触着油腻腻的键盘。黑网吧最大的特点便是环境恶劣,因为,需要不得已来这里上网的想必也都是环境恶劣的人,比如说没钱的穷小子、家里头管教严厉的学生……可惜那家网吧现已拆除,老板也不再认得我,母亲更是从不知晓这桩藏在她儿子心里数年的秘密。
如果这是一部历史,那么学者们的探究必然会遇着一个千古之谜——似我一个不惯于沉溺游戏,并且不善于玩弄游戏的人,彼时至而今出入网吧,其所为何?于我本人,也是不得而知。
过去,我在那家乌漆嘛黑的网吧里头,玩过游戏、看过小说,甚至一度开着电脑发呆,在一旁的小学生趁着加载游戏之余投来疑惑与鄙夷的目光中,羞怯地写着自己的文字。我完全不晓得自己需要什么,在做着什么。这样的迷惘,持续到高中,也许某一刻开了窍,我对于网吧忽然毫无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