茕茕白兔，东走西顾…… 拿着离职证明，站在路口等红绿灯的时间，朱珠脑海中飘出这八个字。 “走啊”，一声不耐烦的催促，朱珠下意识加快了脚步，随着人群快速走到马路对面。停下，回头看看工作10年的大楼，已记不清这里有多少过往。 心酸、泪目，迈不动脚步。

文/弥补

第1章 其实不想走

12月的黔城，湿冷湿冷的。

下公交没走几步，蒙蒙细雨就模糊了眼镜。眼睛看不清前方，踏着湿滑的路面脚也胆小了几分，不敢大步向前。

停下脚步，从包中拿出雨伞撑起，又从口袋里摸出已经揉成团的纸巾擦了擦眼镜，戴上，继续赶路。

虽然下了公交已经离公司很近，但也要过两个红绿灯，一个是向阳路上的红绿灯，一个是人民路上的红绿灯。平时，朱珠最烦人民路上的这个红绿灯，因为等红灯要等99秒，而绿灯只有27秒，短腿的她每次通过都感觉气喘吁吁的，即使后来绿灯改成了30秒，朱珠依旧很讨厌这条路上的红绿灯，是那种天生的讨厌。

穿过向阳路，看到人民路上的绿灯还有22秒，朱珠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加快脚步，一路小跑飞奔过去，而是不慌不忙地走着，实则内心已汹涌澎湃。

她知道，过了人民路，就到了公司楼下，离办离职手续就更近一步。其实，她不想离开这个小城，这里有她的青春、梦想，还有几个关系不错的狐朋狗友，在这几个狐朋狗友里面有一个她曾经伤害过的男生，一直都想找机会和他和解，但都没有。

恐怕，这一别就是一生。

又是一个30秒，朱珠随着人群快速通过斑马线……通过一楼大厅，乘电梯到达22楼，刷卡进入公司。暂别9个多月，仿佛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没有改变，绿植依旧呆在原来的位置，依旧长得青翠茂盛。

可是变的是人心，刚走到采编中心，正准备推门进去，就听见了同事宫小词说：“朱珠辞职还挺好的，要是她在，我可能就没有来当编辑的机会，反正我是不想出去采访，就想一直呆在编辑岗位，爽，哈哈……”

“你别高兴太早，说不定人家早就在老家找了更好的工作，哪还看得上这个工作。”贠鹂边说边走向宫小词。

“真的吗？听谁说，朱珠真的找到好工作了？是事业编还是公务员？”杜池羽问道。

听着三个同事议论着自己，朱珠感觉不便打扰，轻轻地后退几步，向人力资源部走去。

按照人力资源部同事邱姐的指点，填好表格，找财务部、分管领导、社长签过字后，把表格交给邱姐，拿起邱姐准备好的离职证明折好放进包里。

“朱珠，不要难过，其实现在咱们单位的情况并不是太好，你也趁此机会换一个工作，不然还真找不到其他的理由离开。”邱姐张开双臂：“来，小朱珠，拥抱一下，下次再见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和邱姐道别，拉开门正准备离开，趴在门外窃听的几个同事差点摔进门内。

邱姐和朱珠相视一笑。

“哎呀，珠珠姐，刚才开编前会的时候，听吴总说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到采编中心一趟，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大家都很想你。”

“是啊，是啊，珠珠姐，我们都很想你。”

“朱珠啊，到哪高就啦，也不给大伙说说，大家都很关心你知道不。”

宫小词、杜池羽、贠鹂三位同事开完编前会，直接杀到人力资源部，看到朱珠没有变得更好，还是她们眼中那个土里土气的人，感觉格外的开心，尤其是得知朱珠还没有找到工作的时候，开心地说：“像你那么有才华的人，到哪人家不争着要啊。”

朱珠看着眼前的这三位同事，欲言又止。

这时候，邱姐说，都赶快去上班了，在这叽叽喳喳，一会儿社长听见就不好了。

朱珠随着三个同事离开。

宫小词说，珠珠姐，走，去采编中心，咱们好好聊聊，真的是好久不见了。

朱珠推脱，我这两天还不走，改天约你们，今天就不去采编中心了，下午正是编辑最忙的时候，我就不去打扰了。

其实，社交能力很差的朱珠，不知道这时候去采编中心该和朝夕相处十年的同事说些什么，她怕，对曾经的座位有所留恋，也怕控制不住自己会哭起来，更怕见到那个还没有和解的他。

等红绿灯的间隙，朱珠从包中摸出离职证明，看着简单的几行字眼泪在眼里打转。

“走啊”，一声不耐烦的催促，朱珠下意识加快了脚步，随着人群快速走到马路对面。停下，回头看看工作10年的大楼，已记不清这里有多少过往。

心酸、泪目，迈不动脚步。

“你不是春夏秋冬都会带着雨伞吗？怎么还没离开一年就把这个习惯忘掉了，你倒是很健忘的嘛。”

转过头，看着为自己撑伞的人，原来是没有和解的他。

怎么会……朱珠的嘴张了又张，不知该说什么，大脑一片混乱。

“你该不会连我的名字都忘了吧，这嘴巴张得小瓢一样，就是叫不出我的名字。”

“哪有，乱说。”

“那我叫什么？”

“小仝。”

“全名。”

“仝悦。”

“嗯，不错，还记得我的名字。”

……

沉默几秒后，仝悦说：“我还以为你办完离职手续会来采编中心一趟，都做好给你拥抱的准备了，没想到你这么无情，直接走人。她们几个一说你直接走了，我就赶紧追出来，还好你这个小短腿走得不快。”

“你喊我什么，小短腿，胆肥了啊，连姐都不叫了。”

“我从来没把你当姐，是你一直装大个好不好。”

“我比你大，进公司还早你两年，公司的人不都这样喊的吗。”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

已经两年不说话的两个人，此时站在路边，共撑一把伞，有的没的乱说一气。

……

“伞给你，我要回去上班了。”

“好的，拜拜！”

仝悦奔跑着通过红绿灯，回头左看看右看看，又踮起脚看看，发现朱珠已经不知所踪，无力地倚在路边的广告牌上，用力擦去脸上的雨水。

“再见了，曾经心动的女孩。再见了，始终不敢上前拥抱的女孩。”仝悦的心在隐隐作痛。

躲在路边商店的朱珠，看着回头的仝悦，泪流满面。

第2章 令人费解的关系

看到仝悦消失在人群中，朱珠才从商店内走出，撑着伞继续赶路。

走到公交站台，没有停下继续往前走。

不知因为什么，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心中也有说不出的万般委屈。

一站、两站、三站……

经过的几个站台，朱珠都没有停下，泪也没有停下。这些，说不清是对工作的留恋，还是对人的留恋。

就单单说这个仝悦，其实在朱珠的心里就是一个弟弟辈的同事。由于仝悦晚自己两年进公司，所以刚开始有采访领导会安排朱珠带着他，就这样，一来二去，两人较其他同事会熟络一点。周五开例会的时候，仝悦会给朱珠带早餐，贪睡的朱珠每逢周五开例会都是急急忙忙地冲进采编中心，看到桌上的早餐，会心一笑。

同事经常打趣到，朱珠，你的徒弟对你真好……

这种融洽的关系大约从2014年持续到2018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朱珠在和仝悦交流工作上的事情时，仝悦都是爱答不理，这一度让朱珠很是郁闷。

同事告诉朱珠，人家交女朋友了，以后心事都会放在女朋友身上，哪还顾得上你这个年迈的老师傅。

即使如此，朱珠也是十分纳闷，他交女朋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也不至于交了女朋友就和其他人断绝关系吧。

一来二去，仝悦的爱答不理再加上朱珠的决绝，两个人自此再没有说过闲话，只有工作上的逼不得已才会匆匆忙忙，寥寥数语结束沟通。不知道仝悦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朱珠心里是一直纳闷，经常回忆自己和仝悦在一起时是说过什么过分的话，还是做过什么过分的事，越想就越觉得纳闷。

也有的同事说朱珠活该。

“人家仝悦那么一个懂事有礼貌的小男生，怎么会突然不搭理你，一定是你那个大嘴巴不知又在放了什么毒。”

……

就这样，朱珠一直很纳闷。

可谁又能想到，今天仝悦他又是在做什么，按他这两年的态度，应该不会追出来和她道别。

实在是走不动了，不知是走累了还是哭累了，朱珠在前面的公交站停了下来，上车刷卡。

嗯，虽然已经离职，即将要离开这个有自己青春和梦想的城市，但是一张公交卡似乎还承载着她主人翁的身份。公司的门禁卡已经交还给公司，再去就是外人需要叩门，而这张公交卡似乎给了朱珠莫大的安慰。

回到家，躺在床上，拿出手机看到同事发的消息，都是邀约出来吃饭的，一一回复推脱之后，昏昏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电话响起，一看是陌生号，挂掉继续睡。

电话响得执着，无奈接起。

“珠珠姐，我是念南。”

“念南？哦哦，念南你好！”

念南是仝悦的妻子，这时的朱珠更是纳闷她怎么会打电话过来。

“珠珠姐，我是从仝悦的手机上找到你的电话的，他今天喝了很多酒，哭得非常伤心，刚刚才睡下。”

“哦，那你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事，就是想约你明天中午见个面，把你的伞还给你……”

“我的伞？”

这时的朱珠才意识到她把伞落在了邱姐那里，可怎么又在仝悦那呢？

“好吧，我也正好把小仝的伞归还给你。”

挂掉电话，朱珠心想，念南怎么会约自己，是电视上那种见了面往脸上泼咖啡的见面吗？

“应该不会，我们往日无仇，近日无冤……”朱珠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躺进已无一丝暖意的被窝。

第二天中午，朱珠准时到达约定地点，是一家装修得很清新的重庆火锅店。

刚进门，就看到念南向她招手。

落座，简单寒暄两句，交换雨伞。

朱珠就问，念南，今天约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念南埋头吃着一个撒尿牛丸，停顿几秒才抬起头，双眼含着泪轻声说：“珠珠姐，很抱歉这么唐突把你约出来，其实我有很多话给你说，但又不知从哪说起。总之，听说你要辞职，我内心无比的轻松，感觉自己的春天就要来了。”

“咱们两个不是一个公司的，又不从事一个行业，好像没啥竞争关系吧，即使你经常来我们公司，我们也只是点头微笑的关系，怎么会突然这么说呢？你突然约我吃饭，我就感觉很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咱俩的确没啥竞争关系，但是仝悦他心里一直有你，我很介意。”

“不可能，你是不是想多了，他早就不搭理我了。”

“你不知道，你可能就像你们同事说的那样，绝对不会喜欢仝悦这款的，但是他是真的喜欢你，一直都喜欢。”

看着泪眼婆娑的念南，朱珠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有默默地递上纸巾。

念南说，她和仝悦从初中就是同学，虽然不在一个班，但一直都默默关注着仝悦，当高中又考到一个学校时，她兴奋的一个晚上没睡。就是这样，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念南的眼里、心里只有仝悦一个人。也总是找各种机会去仝悦的班里办点事，重要的是看他一眼。

“你知道吗？我们六年都不在一个班，我为了多看他一眼，总是绕道从他的班级门口经过，为了和他挤一趟公交，我宁愿多走两站路回家，为此，我被妈妈骂过很多次。我这样做，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只有我自己知道。”念南说，“也许是我的痴心感动了上天，大学我们都考到了重庆，虽然不在一个学校，但是一想到能和他生活在一片蓝天下，呼吸着一个城市的空气我都感到非常幸福。”

原来，在大学的这四年中，念南曾多次向仝悦示好，但是仝悦总会找理由搪塞过去，虽然老乡们约着出来逛街、吃火锅时仝悦也会帮她提东西、照顾她，但始终只把她当做老乡。

第3章 坐立不安

中午的火锅店虽然人不多，但是念南的哭诉还是时不时会引来别人的目光。

坐在对面的朱珠一直给她递纸巾，但不知如何安慰。

大学四年的努力，仝悦始终无动于衷，这一度令念南心灰意冷，无论父母怎么劝说，她都不愿意回到家乡找工作。靠着回忆在重庆硬撑了一年多，最终，抵不过心中的思念，回到了家乡，回到了可以和仝悦共呼吸的黔城。

回来后，当初在重庆上学的老乡提出来聚一聚。

念南非常开心，洗澡、换衣服，外出化妆、做发型。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提前去赴约，并按照仝悦的口味点了菜。大家如约而至，纷纷夸念南比读大学时更漂亮了，多了几分女人应有的性感，念南开心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饭桌上，大家聊着毕业一年多来的收获和成长，找到满意工作的，对未来充满向往，而对现状不满意的则表示会继续努力，遇到满意的工作会随时跳槽。

其实念南一直在用眼睛的余光看着仝悦，虽然嘴上附和着朋友的话，心里却想着仝悦，而仝悦除了刚进门时的一句话“好几不见”，后来不是在吃就是在玩手机。

“仝悦，你呢，怎么样，当记者好玩吗？”念南再次主动和仝悦说话。

“就那样吧，刚刚入门，一切还都在学习中。”仝悦说。

“这小子的日子过得滋润着呢，今天去参加个大领导的会议，明天来个美丽乡村一日游，有时还会带回来一些乡下的特产给我们，让我们羡慕得不行。”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你知道吗念南，他们公司全是美女，每次我发现给他搭档的都是不同的美女，这些美女真的是环肥燕瘦，风姿卓越，反正就那种看起来又美又舒服的美女。”

几个朋友正一个劲的羡慕仝悦，突然一个叫江遇的朋友下了一副猛料。

“再美又怎样，仝悦这小子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他好像只对他那个师傅有感觉，美其名曰是孝敬师傅，谁知道肚子里有没有藏其它坏水，反正只要早上跟着师傅去采访，就会主动献殷勤，给师傅买早餐。”

仝悦夹起一颗花生米投向江遇，让他闭嘴。

但是，江遇越说起劲。

“你们知道吗，有几次我们去买东西，仝悦看到好吃的都会给他那个师傅买回去，认识这么多年，从没见他这样过，感觉这小子突然开窍了。”

江遇边说边躲闪着飞来的花生米。

这时候，一朋友用眼神示意他停下，顾及一下对面的念南。

江遇这才闭嘴。

吃过饭后，念南又和朋友来到KTV，并主动坐到仝悦身边，给他倒酒，剥桔子。

念南问仝悦，有你师傅的照片吗？给我看看。

仝悦拿出手机，找到朱珠的照片递给念南。

“这些都是工作照？”

“是的，一块出去采访的时候，我抓拍的。”

“她是个怎样的人？”

“心如赤子般单纯，不染半点灰尘的人。”

“江遇说你很喜欢她，是真的吗？”

“一眼万年的心动。刚到公司，领导安排她带我，总编带我去见她的时候，她正在写稿子，面前还放着一碗粉，头发是那种随意扎起来的样子。总编给她介绍我的时候，她站起来看向我笑了笑，向总编保证一定好好带我，争取一周出师。你不知道，就是那一笑，让我觉得世界如此纯净。也感觉自己是如此幸运，有这样一个前辈带。”

“那你，有没有找机会给她表白？”

“表白，你想什么呢？你不知道她有多优秀，动不动得个新闻奖，动不动评个年度优秀员工。我一个初出茅庐的人，哪敢呢？等等再说吧，她现在也是一心在工作上，不急，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能天天见到就感觉心满意足了。”

仝悦说得悦耳而念南却听得心碎。

那天，仝悦在KTV唱得很欢。念南知道，这是他对自己无情的拒绝和对朱珠明目张胆的偏爱。

念南的泪在眼里打转，但始终没流下来。她在心中默默记下了朱珠的名字，并把她当做报复的对象。因为在她的眼里，朱珠是一个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女孩，长相普通，穿着普通，身材普通……总之哪哪都普通，她不相信仝悦会倾心于这样的女孩，只坚信这是仝悦拒绝她的理由。

那天，他们玩到凌晨三点，朋友识趣，把护花使者的重任交给了仝悦，下车时，念南鼓足勇气在仝悦的脸上亲了一下，随后快步走进小区，藏在保安室的旁边，看着在车里发呆的仝悦，直到仝悦开车离去，她才往家的方向走去。

念南说，是仝悦当晚的话刺激了她，她心里很明白，如果不放手一搏，她可能会彻底的失去仝悦，十多年的真心将付之一炬，她要赌一把。

念南是个胆大的女孩，到公司给仝悦送甜点、下雨的时候还送雨伞，仝悦是个很有素养的男生，即使心里再不喜欢，面子还是给的，还总是把念南送来的甜点分给同事。

同事还总是开玩笑说：“为了大家的口福，仝悦你就从了念南那个小美女吧。”

就这样，经过念南坚持不懈的努力，她终于攻下了仝悦这个山头，两人于2018年国庆节走进了婚姻殿堂，2019年国庆节宝贝女儿出生。

念南说，丈夫顾家爱她疼女儿孝敬父母，她觉得自己赢得漂亮。 可谁曾想，见到回来办离职手续的朱珠，让仝悦痛苦不已。

念南说：“他昨晚回到家，在卫生间吐了很久，之后趴在马桶上痛哭，我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我吓坏了。他边哭边晃着我说，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朱珠了，她辞职了……”

“此时我才明白，我并没有把你从他的心中赶出去。”

“你不要多想，可能就是对同事的不舍，她从没有向我表达过一丁点心意。”

“怎么会，你在他心中是不染一粒尘埃的人。”

“真的没有。”

“也许就像你们同事说的那样，你在感情方面有点迟钝，或许是没有遇到心动的人，你可能对仝悦从未心动，但不能否认他的真心，你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

两人的对话暂停数秒，场面让朱珠极为尴尬。

“该办的手续都办完了，我很快就离开这个城市了。我的存在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

“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回来这个城市了。”

“对不起，我从来不知道我的存在还会影响到别人的生活。其实，从你们确定关系开始，仝悦已经很少给我说话了，再到后来就好像陌生人一样。”

“我知道，虽然我从你们同事那打听到你不可能喜欢仝悦，但我还是不放心，让他不要和你说话的。但你不知道的是，你后来带的一个实习生被他揍了，是你请探亲假回老家过年时，那个实习生在夜市上说带他的老师又丑又严厉，简直是丑人多作怪，很羡慕其他同学能分到漂亮的老师带，还好你请了假，让他脱离苦海。好巧不巧，被仝悦碰上了，上去就是一顿胖揍，那也是我第一次见他打架，把那个小男生修理得很惨，还让他下跪道歉，不知谁报了警，两人都被带进了派出所。是你们领导出面把两个人保了出来，那个实习生也提前结束了实习，仝悦还赔偿了医疗费。”

“后来我听说了仝悦打架的事，但不知道是因为我。”

“你们公司，也许只有你们领导一个人知道吧。”

窗外的雨似乎越下越大，火锅店里的顾客只剩念南朱珠两人。锅里的汤加了一遍又一遍，可桌上盘中的菜品却不见减少。

第4章 不曾发现

告别火锅店的坐立不安，朱珠撑着伞向公交站台走去。

雨越下越大，公交车也迟迟不来。朱珠去了经常光顾的知味书屋，随手拿了一本书在墙角的位置坐下，回忆着念南说的话。

“早上我问仝悦，你的伞呢？这把伞你哪来的？”

“珠珠姐的伞。”仝悦说。

念南的心猛的收紧了一下，大声询问：“她的伞怎么会在你这。”

“他昨天来办离职手续，伞忘在人力资源部邱姐那了，邱姐还以为她在采编中心，就送了过来，我就先收着了。”仝悦说。

其实，到这里，朱珠仍不相信仝悦曾经喜欢过自己，无论是和同事搭档还是带实习生，她和每个人的相处方式都是一样的。可念南的话听起来又好像是真的。

于是，她在努力地回忆过往的点点滴滴。

2014年公司招新，通过笔试、现场采写、面试、体检等环节，6个人杀出重围，这6个新同事分别安排给6个人带。仝悦跟着朱珠的第一天没有采访，由于急着把手中的稿子赶出来，朱珠拿给仝悦几份报纸，让他先看一下，有什么想问的标注出来，她写完稿子一块解释。

下午四点，经过几次修改，稿子终于搞定，文图上传采编平台后，朱珠如释负重，端着面前的半碗粉到微波炉里热一下继续吃，吃得津津有味，格外满足。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一举一动全被仝悦看在眼里，微笑充满脸庞。

朱珠吃饱喝足来到仝悦的工位旁，询问有没有要问的？仝悦笑着说：“感觉有好多问题要问，但又不知从何问起，我感觉还是以后边学边问吧。”

“好吧，今天没有采访，明天上午9：00市公安局有个新闻发布会，关于打击防范经济犯罪的，咱们明天8：30市公安局门口见。”朱珠说。

“我不知道市公安局在哪？咱们来公司集合，再一块去吧。”仝悦说。

“你别骗我，你一个本地人，不知道市公安局在哪？”朱珠说。

“看你说的，我又没犯过什么事，当然不知道公安局在哪？”仝悦说。

这两个人的对话逗乐了旁边的刘老师。

刘老师说：“小朱啊，还是你们一块去吧，小仝要是比你到的早，一个人在那多无聊。哈哈哈……”

“好吧，刘老师。”朱珠说。

仝悦好似什么事得逞似的，扭头偷笑。

朱珠和仝悦相互加了微信、QQ好友，留了联系电话。朱珠在通讯录里的备注是小仝，而仝悦备注的是大人物。

赶一条大稿，朱珠感觉很是疲惫。关掉电脑，收拾好桌子上的材料，背起包，提着单反下班。坐在站台的长凳上，望着公交车驶来的方向心急如焚，恨不得一步迈入家中，钻进被窝睡觉。

刚刚五点，公交车上人很少，朱珠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一路欣赏着这个满载她青春和梦想的城市。

睡得迷迷糊糊，听见电话响起，随手接起，是小区保安。

“什么？给我送饭，谁给我送饭？”朱珠惊讶问道。

“一个小伙子，把饭放在值班室这了，留了你的电话，你快下来拿吧，一会儿我该交班了。”保安催促道。

“实在是起不来，困意正浓，饭送给你吃了，我就不下去拿了。”朱珠给保安回电话。

凌晨两点，朱珠醒来，感觉满血复活，头也舒服了许多。起床煮一碗方便面，边吃边追剧。此时的朱珠，感觉自己非常的幸福。不管工作多累，睡饱吃饱后她就会很快忘记工作给自己带来的疲惫。

吃饱后，再次躺进被窝，心满意足的睡去。

早上7:00，手机闹铃准时响起，起床、洗漱，开始新的一天。

朱珠到办公室时仝悦已经在等她，并给她带了早餐——糯米饭和牛奶。

朱珠感觉非常意外，开心地说：“谢谢你小仝，糯米饭我吃了，牛奶你喝吧，我对奶制品过敏。”

两个人边吃边赶路，路上，仝悦主动帮朱珠拿包，朱珠拒绝，笑着说：“没事，一个包才多重。”

其实很重，采访本、充电器、手机、单反这些加起来让走在路上的朱珠会时不时的用手托起包底。

路上，朱珠对仝悦说，今天这个就是常规的新闻发布会，基础材料他们都会准备，写稿子时从发布内容中选取贴近百姓生活，百姓关注的点就可以，一点都不难。

其实，这时的仝悦并没有听进去朱珠说的话。他心里一直在想，朱珠为什么不让他帮着拿包，女生不都喜欢男生帮着拿东西吗？况且包里还装那么多东西。

来到市公安局会议室，离新闻发布会开始还有15分钟，两人找到《黔城时报》的座签坐下。陆陆续续，参加会议的其它媒体人员也来到现场，大家相视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嗨，朱珠，今天稿子写好了传给我一份啊，昨天咱们采的环保督查的稿子，报道后，我们被台长骂了。大早上给我打电话，说你们时报的稿子写得有深度，我写的就是个狗屁，要不是有画面支撑，连狗屁都不算。”黔城电视台记者郑燕冲到朱珠面前说。

“我们见报的稿子都是经过编辑、校对、值班主任、总值班改过的，我写的其实也不好。”朱珠说。

“我不管，反正你稿子写好传给我一份。”郑燕说。

“好的，没问题，写好就传给你。”朱珠说，“出了差错不要找后账啊。”

此时的郑燕已经注意到了旁边的仝悦，询问到：“朱珠，这个帅哥是你们公司新考进来的吗？”

“是啊，他叫仝悦。”朱珠说，“仝悦，这是郑燕，市电视台的记者，叫她燕姐就行。”

“哎呀，你们公司可真行，新招的人一个比一个帅。昨天和宫小词约饭，一个男生过来打招呼，小词说是你们公司的新人，又帅又有礼貌，没想到今天这个更帅。”郑燕说。

郑燕虽说是和朱珠在说话，可目光却一直盯着仝悦看，并主动握着仝悦的手说：“别听她的，叫什么姐，叫我燕子。”

正当郑燕花痴指数飙升时，一人从后面揪起她的马尾说：“适可而止啊，你看你把人家小朋友给吓的。”

说话的是《黔城日报》的肖哥，资深记者，无论是业务能力还是人品在圈内都有口皆碑。

郑燕被肖哥强行带走后，仝悦问朱珠：“你刚才为什么不救我？”

“哈哈，那个姐姐逗你玩呢，她人很好的，性格很开朗，不熟的人可能不习惯，以后会经常碰到，慢慢你就了解她了。”朱珠说。

发布会准时开始，朱珠就在手机上开始写稿子，会议还没结束，稿子就写好了，传给仝悦，让他看一下有没有要增减的内容。

当看到“记者 朱珠 见习记者 仝悦”这几个字时，仝悦笑了，看到自己的名字和朱珠的名字一块出现，刚才心中的不快一扫而光。

会议结束，朱珠就在手机客户端将稿子、图片、视频传到了全媒体采编平台。

仝悦问：“怎么这么赶？”

朱珠说：“这是抢时效，稿子会先发新媒体，不信你看吧，各家媒体的新媒体平台都会很快推出这条稿子。所以，以后你要习惯在手机上写稿子，写好快速上传采编平台。”

为感谢仝悦的早餐，中午朱珠请仝悦吃火锅。

饭桌上，朱珠滔滔不绝地向仝悦传授工作经验，可谓是倾囊相授。

“我感觉你把毕生绝学都传给我了，慢慢来吧，有的是时间。”仝悦说。

“不用，你是有基本功的，招考时你现场采写的稿子我看了，非常好。还有刚才的稿子，你提出的修改意见都很好啊。就你现在的基础，一周出师绝对没问题。”朱珠笑着说。

“可是我想一直跟着你。”仝悦说。

“这个不可能，咱们公司活多人少，即使是加上你们新来的6个，人还是不富裕，领导很快就会让你们单打独斗的。”

“那以后我自己采访时不懂的地方可不可以问你？”

“可以啊，随时来问。”

看仝悦一直埋着头吃饭，也不说话，朱珠说，不用那么急，咱们不赶时间，这会儿才不到12点，下午的采访3点才开始呢。

……

仝悦是动了真心。

而朱珠像个二傻子一样，三句话两句都离不开工作，拿着手机打开一篇稿子从主题到副题，再从导语到结尾，她逐字逐句地给仝悦讲，她的每一次靠近，仝悦都屏住呼吸，挺值腰板，控制着自己触碰朱珠的冲动。

这些，朱珠从未发现。

第5章 从别人那里听说

黔城的雨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咖啡续了一杯又一杯，可面前的书还在扉页。朱珠长呼一口气，摇摇嗡嗡作响的脑袋，准备离开。

“来，喝杯蜂蜜水吧，咖啡喝太多也不好。”

朱珠抬头一看，原来是这家书店的美女老板，安梦。

“安安，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身体怎么样？”

“好多了。”

“我一进店，就看到你了，我家小朋友说你来很久了。”

“是啊，雨太大，过来避避雨。”

“嗯，真的瘦了一大圈，以后别光想着工作，也要懂得享受生活。”

“嗯嗯，现在想想有啥都没有一个好身体重要。”

“由于疫情的原因，今年我这书店6月份才正式营业，本来想着很快就能见到你，可是半个月过去了，不见你来蹭网，也不见你来看书。正想发信息问你一下，小仝来了，就问了一下你的情况，吓了我一跳，怎么会突然生病，都不敢发信息问你。”

“小仝，他来干什么？”

“大多是写稿子，来了要杯咖啡，打开电脑就开始写，就坐到这个你们以前经常坐的位置。”

……

知味书屋位于黔城河边，装修风格清新简单，老板经常在店里不同的角落放些鲜花，每束花搭配得都很有格调，更吸引朱珠的是书架上手写的书目介绍，娟秀的字迹，唯美的文字，每每都令朱珠心动。比如，“一生说短很短，说长也很长，不管你去何方，都《愿有人陪你颠沛流离》”……

《愿有人陪你颠沛流离》是朱珠在知味书屋买的第一本书，结账时，工作人员还送了精美的书签，朱珠珍藏至今。一来二去，朱珠和书店的老板安梦及几个工作人员都成为了好朋友。很多时候，朱珠还会带同事和朋友来，在这里写稿子、看书、消磨时光。

仝悦不但经常跟着来，见不到朱珠的时候，还会来书店找她。可是朱珠从来没有想过即使是周末，或者小长假，仝悦为什么都会来这里找他。

“亲爱的，以后有什么打算？”安梦询问。

“我来这个城市就是因为工作，如今工作也辞了，先回老家歇一段时间再说吧。”朱珠说。

“要不还在这个城市找工作算了，好舍不得你离开。”

“再看吧，暂时还不找工作，先歇歇，说不定还会在这个城市找工作呢。”

两个同龄人许久未见，天南地北地聊着，好不开心。

但朱珠发现安梦有几次都欲言又止，于是询问。

“我想给你说，但又不知道妥不妥？”

“说吧，没事，我现在还有什么挺不住的事，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了。”

“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小仝他经常来，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天。有一天我发现他在哭，吓坏了，上前安慰，他说在网上查了一下，你的那个病好像不好医……他很害怕。当时，我就更加确定他喜欢你，但人家一个有家室的人，我又不好说其他的，就安慰他你是一个好人，上天会眷顾你的。他抑制了自己好久好久才停下，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才恢复平静。”

“别乱说，我们之前只是关系还不错的同事。”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之间不搭理你了吗？”

“这个还真不知道，我也想过，但也不至于结婚了就和以前的朋友断绝关系吧。”

“其实，你带他来店里几次我就发现了，但没好意思问，后来连我们店里的小朋友都发现了。”

“你们想多了吧，他从来没说过喜欢我。”

“宝贝，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些感情不是非得要说出来的，两个交集比较多的人，有时候感情是水到渠成的，说出来再在一起显得会很难生分，你知道不？再说人家的表现已经很明显了，你从来没给过回应，让别人很绝望你知道不？”

“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发现？”

“是的。”

“呵呵，小仝真是不幸，碰到一个不开窍的师傅。这会儿都32岁了还质疑别人的真心。”

“你别在这胡说八道，人家有老婆孩子的，影响不好。”

“我在别人面前肯定不说，这不是给你说的嘛。小仝说，他明示暗示了你好多次，你都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令他很是伤心，你们下乡采访的时候，在山里窜来窜去，你们爬坡的时候，他还趁帮你的时候拉你的手，握得很紧，人家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你还无动于衷。这也给了他妻子可趁之机。你们采访回来，他找朋友喝酒，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醒来是在酒店，旁边躺着他现在的妻子。之后他们确立了关系，结了婚。至此，就不再怎么搭理你，直到变成陌生人。”

“他怎么回事，给你说这些干什么？”

“我感觉是想让我向你传达吧。”

“我知不知道有什么用，他都结婚生子了。”

“的确，人家现在过得很幸福，女儿长得那么可人，妻子贤惠懂事。也许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放不下的人吧，不靠近、不打扰，但又想Ta过得很好。”

朱珠拒绝了安梦的约饭，告诉她走之前一定把这顿饭补上。看着神情慌乱的朱珠，安梦没有挽留。

出书店门，伞撑起，泪流下。朱珠路边打了辆车，催促师傅快一点，赶时间。

坐在车上，朱珠望着窗外，不断擦着泪，压抑着自己不哭出声。

最终，朱珠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放声哭了起来。

出租车师傅是个见过世面的人，默默递上纸巾，一声不吭，专心开着车。

车内，除了哭声，还有黔城交通广播不断播放的路况信息。

“前面自由路与青年路交叉口堵得厉害，你看是等还是绕行？”出租车师傅询问。

“绕行吧。”朱珠回答。

窗外的每道风景朱珠都是那么的熟悉，也曾想过离开这座城市，回老家发展，可这次真要离开了，心中却有万般不舍。

平静下来的朱珠给师傅说了声“对不起”。

“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别说你一个小姑娘，我拉过的，在车上放声大哭的老爷们也多的是。凡事想开点，你看起来年龄也不大，生活的道路上还会有很多苦和委屈需要承担，坚强点。”出租车师傅安慰道。

听完出租车师傅的一席话，朱珠说：“师傅，感觉你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唉，故事都是往事，往事就不必再提，一切向前看。”出租车师傅答道。

……

说不清，为什么会哭，一场大手术下来，朱珠都没流一滴泪。也许这次痛哭，有念南约饭的委屈，有辜负一段感情的自责，也有被爱过的欣喜。

第6章 再见，先走一步

十年，朱珠用心感受过黔城的美。

离别就在眼前，朱珠分批请了同事和朋友吃饭，她用心记住每个人的长相、声音，怕在不久的将来记忆模糊。

大约用了5天的时间，和大家好好的在一起吃了饭，还有的约着去唱歌、看电影、逛街……每一次约见都充满不舍，大家每每问起朱珠哪天的票，要去送送。

朱珠都说还没订票，确定好时间后告诉大家。

……

打包好行李寄出去，退掉出租房。在2021年的冬天，朱珠一个人悄悄离开了黔城……

回到家的朱珠就被送到了医院，虽然手术后化疗的效果不错，但是这次她是真的累着了。原本父母要陪她去办理离职手续，但她拒绝了，不想让同事和朋友看到她被照顾、虚弱的样子。

在黔城办理离职手续的这些天，她的父母每天都担心的要命……

在医院住了一周，朱珠回到了家里，慢慢整理着从黔城寄来的东西，每一本书、每一个摆件、每一件衣服都认真的整理。

她知道，她可能再也回不到那个地方了，也不能再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了。

看着朱珠认真地整理从黔城寄来的包裹，她的父母在一旁悄悄地抹去眼泪。

日子一天一天过，要好的几个朋友经常打电话过来和朱珠聊天，问一下身体的情况，找工作的情况。朱珠也会每天翻看朋友圈，看看大家都在忙什么，分享了什么有趣的事。但自己却在2020年生病之后从没发过朋友圈。

朱珠时刻想着找工作，可家里反对，让她再修养修养，并宽慰她疫情期间不好找工作，再等等看。

这一等，朱珠没有等来心爱的工作，也没有等来身体的康复，却等来了病情复发。

2022年夏，朱珠发了一条朋友圈：各位，先走一步！

她的朋友圈一下子炸开了锅，黔城的朋友问她怎么回事，家乡的朋友问她是不是要从黔城回来了？

朋友圈是朱珠的哥哥发的，朱珠生前告诉哥哥，在她安葬以后帮自己发条朋友圈，和大家告个别。

朱珠哥哥一一回复了大家的问题后退出了登陆。

由于没有结婚，依照家乡的风俗，朱珠被葬在了村里偏远河堤的边上，很小很小的坟头。

其实，朱珠还有一个无人知晓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