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们都知道，一个男生不管年纪多大，内心永远都会是一个小孩。
或许固执，或许任性，或许爱热闹，或许永远喜欢开恶作剧。
而不可否认的是，想让一个男生长大，最快的方式就是让他经历一段感情。
每个男生的青春都会有这样一个女孩，她会用手指着你的鼻子跟你逗趣，会情不自禁地挖苦你、损你，会在你做了糗事时放声大笑。
或许你有时真的很厌恶她。
你会觉得缠在你的身边叽叽咋咋的永远是她，不像别的女孩斯文安静，带给你一种美好的感觉。
但每当你回想起青春里的那些时光、那些片段，会发现你记忆中的女孩印象最深的只有她，只有那个爱哭、爱笑、爱闹腾的女孩。
二
“这位同学，你把我名字写错了。”
高中开学第一天，我正在黑板上写着名字，突然有个女生走到了我的身边。
我低头瞥瞥她，是一个戴着眼镜显得有些瘦弱的女生。
“哦，那我改一下。你的名字好难写，季琼剧？是这个读音么？”
“错了，我叫季琼琚，第一声。琼琚是美玉的意思，出自《诗·卫风·木瓜》。你那个琼剧是什么鬼？”
“琼瑶阿姨写的剧呗，哈哈。”
“臭屁，不认识就不认识咯，本小姐又不会取笑你。”她双手交织在胸前，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得了，帮你改过来了。我说那什么美玉啊，我先走了，你慢慢在这呆着。”我扔下粉笔，准备出去逛逛校园。
“你才是美玉，我叫琼琚，你给我记住了。”
这就是我和季琼琚第一次对话的场景。
在那个时候，我知道我将迎来人生里最重要的三年时光，并且会和这样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孩成为同班同学。
而我不会知道，就是这个女孩会在我的青春里留下如此深刻的烙印。
三
“大树。你的作业错好多啊，哈哈哈。看到没，我全对哦。”
当季琼琚把我带着满满“红叉”的英语作业本拍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成为了英语课代表。
“切，小作业而已，得意什么。”我赶忙把作业塞进课桌里，心想这季琼琚真讨厌。
对了，由于我长得很高，军训时候教官就给我取了“大树”这样一个诨名，所以以后大家都叫我“大树”了。
“还小作业，啧啧，不认真做就承认好了。”季琼琚一脸的挑衅。
“你信不信我这次英语一定比你高。”我瞥了她一眼。
“我还真就不信了，怎么样，打个赌？输了的请喝一周的早餐奶。”
“无聊。”
“你是不敢嘛，我还真以为你是‘参天大树’呢？啧啧。”
“赌就赌，你别后悔啊。”我发誓我当时说得很认真。
谁知这季琼琚摊开手，耸耸肩，就这样很潇洒地离开了。
我见她走了，这才拿出英语作业本开始修改。
丫的，真的错好多。
同桌见我在改英语作业，就很惊讶地说：“你竟然在订正英语作业！不会吧，你不是都直接扔的么？“
我白了他一眼，“要你管，我突然就爱上英语了不行么！”
然而我想的只是不争馒头争口气。
四
五天后的考试。
考完我自己感觉还可以，不算很好，也不算很差。
然后晚上我看见季琼琚一脸兴奋地来找我，我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哈哈哈，大树啊大树，虽然你这次考得蛮好，但我还是比你高一分你知道嘛？哈哈哈，笑死我了。”她捧着一堆试卷回来扔到讲台上，又把我和她的抽出来放在我面前，然后竟然真正做到了捧腹大笑这个我认为难度很高的动作。
我一看卷子，满分一百五，我考了不错的一百四十分，结果季琼琚的试卷上标标准准地写着“141”三个阿拉伯字母，让我欲哭无泪，但我还是强忍住了无奈的心情。
“不就一分嘛，你也当回事。”我白了她一眼。
“我不管，说话算话啊，以后大课间给我去买早餐奶。”她兴冲冲地跑远了，留下了一脸黑线的我。
就这样，接下去的一个礼拜，每天早上大课间，我都会走去小卖部给她买早餐奶。当然，她会跟着我，估计是怕我下毒毒害她。
“我说，你真无聊，跟着我干嘛，我又不会在早餐奶里下毒。”我低头看着她说。
“那可不好说，万一你是个变态呢。”
“……”
五
当然被嘲笑久了，我也终于等到了嘲笑她的一天。
我们学校有个习惯，每年期末考，要把位子都拆分开来，每个人都没有同桌，都是一个人自己坐。
我向来坐在最后一排，而前面位子太挤有一些要搬到我们后面来。就这样，阴魂不散的季琼琚就这样坐到了我的后面。
然后她晚上就开始感冒咳嗽流鼻涕。我感动地想，真的是报应啊。
晚上正在上着自习，后面有只笔戳了戳我。
我回过头，正看见趴在桌子上的季琼琚。
“你戳我干嘛，还不赶紧复习？”
“我生病了啊。”
“哦，然后呢？”
“你有没有药啊？”
我想起课桌里还有我前段时间感冒喝剩下的半瓶止咳糖浆，心想怎么说这季琼琚也算是个女生，还是不要见死不救吧。
我拿起止咳糖浆递给她，“我这还有半瓶止咳糖浆，你要就拿去喝。没对嘴喝过，没过期。”
她好像确实是因为生病了，所以有些有气无力，默默地接了过去。
我转过身开始复习。
背后传来了咳嗽声，好像是呛到了。
我回过头，她正在擤鼻涕。
她问我：“大树，你说应该喝多少啊，我怎么喝完了觉得有点困。”
我问：“你喝了多少？怎么可能困，这就是止咳糖浆而已，药效没那么强。”
然而当她把止咳糖浆的空瓶子从抽屉里拿出来时，我感觉我的三观被刷新了。
对，没错，大容量装的大半瓶止咳糖浆就这样被她一口气喝完了。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边上的同学们听闻也都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真是个白痴。”
六
慢慢地我们迎来了高中最后一次篮球赛。
想必是所有人都希望在高中岁月的尾巴留下一些不一样的东西，那一次的篮球赛所有人都特别卖力。
当然，场上拼搏的男生和场下呐喊着加油的女生都是不可或缺的重要风景。
我们班高歌猛进，一路杀进了决赛。
我本想在决赛好好发挥，拿下冠军给自己的高中篮球生涯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结果被现实完美的击败了。
随着对手的决杀球跌跌撞撞进入我们的球网中，对面的欢呼声完全将我们失落的心情淹没了。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现实跟梦想相比总是有一些缺失或者遗憾呢？后来我渐渐明白，很多时候带有遗憾的经历往往会让你更加难忘。
时间会精心安排一些东西出现在你的面前，然后会撕碎它，毁灭它。你可能会哭，会遗憾。但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永远记得它。
时间，还真是个有心机的小人。
输了球赛的我一脸郁闷地趴在桌子上，连晚饭都懒得吃。
英语老师刚好在晚自习给我们放英文电影看，我就这样趴着看电影。
前面突然传来了一个袋子。
我前桌说，“琼琚给你的。”
我接过一看，竟然是两个KFC的汉堡。
我问：“她哪弄来的？”
前桌说：“不知道，刚出去买的吧。”
我问：“没下毒吧？”
前桌说：“你小子爱吃不吃，不吃给我。我也没吃饭呢。”
我笑笑，低头啃了起来。
心想这季琼琚还算是有点良心。
七
很快我们考完高考毕业了。
我在家无聊地呆着，突然接到了同学聚会的电话。
一顿胡吃海喝之后，所有人都散去了，就剩下了我和季琼琚。
我笑笑，“怎么样，要我送你回去不？”
“当然啊，你要有绅士风度。”
“我就随便问一下。再见，我先闪了，哈哈哈。”
“你……”
然而就在我准备跑走的时候，天空下起了暴雨，直接把我逼了回来。
“哈哈，你倒是跑啊你。”季琼琚看见被雨淋湿的我，一脸得意。
我拍了拍身上的雨水，站在她的身边。
她问：“怎么样，你准备报哪所大学？”
“不知道，估计还是想留在南方，浙大能上最好。”
她撇撇嘴：“这样哦。”
我问她：“那么你呢，准备去哪？好像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不告诉你，哈哈哈。”
“靠。”我感叹了一声，不再搭理她。
一场大雨下了有三个小时。后来雨是停了，不过我们跟前的那条街像是涨了大水一样，过去要想不湿鞋不大可能了。
她问我：“怎么办？”
“还是赶紧走吧，等会再下雨就麻烦了。我鞋子反正湿了，也不怕再湿一回。”
“那你背我吧。”
“为啥？”
“那我怎么办啊？”
“好吧，算我怕了你，上来吧。”
就这样我把她背着，一深一浅地走在水中。
季琼琚不算重，应该说是很轻，我感受不到她的分量，只是感觉到只有一丝温暖紧紧贴着我被雨水打湿的后背，突然觉得气氛有些暧昧。
她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突然问我：“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一次性喝完了半瓶止咳糖浆？”
我说：“记得啊，那次你可丢人丢大发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喝那么多么？”
“为什么？”
“因为我想要你永远记得我。”
我咽了咽口水，然后继续往前走。
她问：“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我愣了一秒钟，回她道：“你是我永远的好朋友。”
她笑笑，我的耳边感受得到她的气息。
我们没有再说话。
后来我听她在谢师宴时晚上的KTV里唱：
有些人生
总要学会一个人旅行
有些眼泪只能留给
自己擦干净
有些感情不是认真
就能有回应
有些故事不会一直
有人倾听
就这样，季琼琚出国了，听说好像在国外定居，我们再也没见过。
八
我今年二十七八岁了，交过不止一个女朋友，到了应该考虑成家的年纪。
但每段感情都不能长久。
每个女孩离开我身边的时候总是会告诉我：“我觉得你没有那么喜欢我，所以我们还是分开吧。”
我摊开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我承认我对待每一段感情都是真挚且认真的，但好像确实没有那么喜欢了。
会有甘愿为我洗衣做饭的女孩，会有在我生病时照顾我的女孩，会有尊敬我甚至崇拜我的女孩，只是再也没有这样一个会指着我的鼻子奚落我的好姑娘了。
怎么说呢，天生就有些孤僻的我，很难再遇见一个开朗到让我困扰、让我觉得出糗都是美好的女孩了。
请原谅我的后知后觉。
二十多年的时间轨迹里，在我不懂爱情的年纪，或许只有她在我的心里真真切切地走过，即便我当时不曾发觉。
而现在，我们都已过了耳听爱情的年纪，早已经没有了奋不顾身的勇气。
我常恍惚，经常会想起高一开学第一天的那个下午。我穿着好看的白色衬衫在黑板上写着每一个人的名字，季琼琚走到我的身边拍拍我。
“这位同学，你把我名字写错了。”
我转身对她笑笑，想用力抱住她，却无能为力。
点燃的一支烟，逐渐将我吞没在烟雾里。
原来回忆和寂寞也一样动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