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有些人很焦虑,包括我,焦虑源于社会人群的某种倾向对于不愿意或者不适合此种倾向的人群造成的压迫产生。
大众已经为社会提供了一种标准生活的模版,通过兜售,传播,复制这种模版以达到统一价值观内的和谐稳定,为了这种稳定,可以牺牲人的尊严和对多元文化的追求。而对于普通大众来说,不仅提出一种可供应用的生活模版是困难的,从一而终地按照这个模版的细则和标准不质疑地生活也是困难的。但按照已经被多数人选择遵守的模版生活不仅安全,需要自己动脑子去怀疑的细节也因为大众模板的存在可以忽略。
模版的形式直接决定了生活的轮廓和细节。这就是为什么人文方面的知识分子必须在人们应该选择怎样的道路这一点上提出方向,而技术性的知识分子在提供了方向的基础上为人们一往无前的追求那种目标提供方便高效的专业工具。
我当然没有能力去为大众提供一种生活的模版,也不敢说自己是什么知识分子,我最多能够做到的就是为自己提供一个与其他模版相独立的标准以供自己不后悔地生活,倘若要求其他人也这样做,就显得霸道了。
除此之外,大众的趣味有多大程度上被扭曲了,在价值的选择上有多大比例是出于自己内心对这一事业的狂热的激情。对于那些欠缺激情的人,常常会听到他们说,现状就是这样的,你能改变吗?别人要剥削你,你就降低生活的标准。如果有机会,你就剥削别人,降低别人的生活标准。有人说,自尊心是最恶心的东西。这句话被大众经常使用后,我就不太敢谈自尊,生怕别人因为对自尊的定义与我的差别而对我强加侮辱,也害怕我自己恼羞成怒,一蹶不振。必须要说自尊,是因为没有自尊就不会誓死捍卫自己所代表的观点,也没有人类历史上最壮丽的那些篇章。
不管怎么说吧,当一个人可以为信念而死时,信念是否值得大家去追索也已经不重要了,这个信念本身是应该载入史册的。一个人被自尊欺骗,信仰着的信念,他的一生至少是悲壮的。一个人不被自尊欺骗,找准机会,节节攀升,却让我感到悲哀。说起来,我年纪轻轻,到底有什么资格自觉可以去评价公正和尊严,我以我敏感的心在这二十年来所遭受的种种痛苦来担保,我并不真如你们所认为的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天真的理想主义者。
不过,如果我们对于理想主义者的定义没有差别,我是特别喜欢这个称呼的。理想主义者在生活中常常受挫,因为生活毕竟不是理想的样子。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不管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性格已经如此,我也就只能发挥一个理想主义者唯一的优点——诚实,去表达我的看法。在我们国家的历史上,据我所知,经常有一个这样的东西存在着,它的存在,仿佛纯粹是为了折磨人,让人在折磨中变得稀里糊涂的,不过哪个人不是趋利避害的,所以那种纯粹的吃苦就要被伪装为有高尚的动机在背后,或者也不管你愿不愿意,告诉你吃的这些苦都是值得的,因为它许诺了未来的幸福生活给你。
当一个社会定义了幸福,又给你指明了追求幸福的道路,对于傻瓜,当然是莫大的快乐。但是,稍微不愿意承认这种标准的人就感到莫大的悲伤,一面要抵抗愚人的快乐和嘲笑,一面要抵抗坚持另一种标准的痛苦。愿意选择被圈养的当然不少,不过我是代表少数不愿意被圈养的人发声的,我要说明的中心是生活一定是有意义的,让它变得寡然无味的是囚锢我们的笼子。
如果有一天能够证明我说的东西是没有价值的,我将感到非常高兴,因为那将说明了我们的社会越来越多的人已经从一种饱满的虚无中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