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有今天在翻译上取得的小小成绩,都要感谢这段经历给了我信心和力量。非英语专业人士有什么途径可以成为高级翻译?去英国学习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题记
到英国纽卡斯尔大学读书那年我23岁,刚大学毕业,去读了一个中英口笔译的硕士学位,全称叫MA in Translating & Interpreting.
在一堂口译课上,老师让我们每个人用中文讲几句为什么要来英国学翻译。其实这是一个消灭口头禅的训练,规则是谁在讲话中说了“嗯”“呃”这样的语气词就要下台。听起来简单,但全班同学基本上都在两句话之内挂掉。轮到我了,我努力不紧张。
我说:“第一因为喜欢英国的文化,第二因为英国的教育质量好,第三,呃……” 于是被老师轰下台。
我没来得及说,第三是因为,我喜欢的人曾经说要到英国来。
去英国的飞机上,他就坐在我旁边。阿联酋的航班,迪拜机场转机,我去纽卡斯尔,他去伦敦。到迪拜,等他转机走了以后,一个同去纽卡的女同学问我:“他说一口伦敦腔,不像你们北外的人呢。”
另一个姑娘说,“我觉得北外的说美音的人多。”
“是吗?他本来就不是北外的。” 我笑着说。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北外说美音的人多,反正我说英音——不,我半路出家,没受过正规的语音训练,听到什么就模仿什么,一会儿英音一会儿美音,所以经常被嘲笑是澳音。好在我是学保加利亚语出身的,专业人士都对我比较宽容。
我还有很多发音是错误的,一直错了十来年都没有察觉。直到大学时有一次和英语系的好友排练原版电影配音《罗密欧与朱丽叶》, 她说我把Romeo读错了,我才知道我读R发音就不对,亏我的英文名还叫Rosiel。她给我拷了几个文件夹的正音资料,我对着音频练习了好多遍才纠正过来。
知道纽卡斯尔大学翻译系是大三那年,我在保加利亚做交换学生的时候。英国纽卡斯尔大学在全英排名15-20左右,是一所红砖大学,其最著名的专业就是医学和翻译。纽大翻译系隶属现代语言学院,系里有两个strand,一个是Chinese strand, 一个是European strand. Chinese strand有一年制和两年制之分。一般在英国读研都是读一年,纽卡翻译系的两年制比较独特。第一年是Postgraduate Diploma, 可以理解为读完第一年只有研究生学历,学业考试通过以后才能进入第二年MA(硕士学位)的学习。而一年制的学生,直接进入MA阶段的学习。
我们2010级的两年制学生一共有57人,其中除了一个曾在中国读书的法国女孩以外,都是中国人,51个来自大陆,5个来自台湾。本科时一直和北外英语系的高材生们混在一起,深知英语系的人有多么牛逼,因此诚惶诚恐,大学毕业前还专门跑到北外培训学院学了半学期的翻译。到了纽卡斯尔以后,更深切体会到自己比名校英语专业毕业生差在哪里。论翻译水平和文学造诣我算是达标,但基本功就差了不少,比如一年制的同学做presentation大都比我强,这一定和她们本科时经常练习有关。
举个例子,北外英语系的训练密度很大,他们每个星期都搞英语辩论(练习口语的好办法), 每学期要求泛读五本英文原著。 因此虽然我也通过了英语专八考试,但还是底气不足。
英语系本科生如果毕业如果读研,很多会选择教育、文学、新闻,或者金融、市场、人力资源、管理。据我所知,我那一届北外英语系同学出国读翻译的寥寥无几,反倒是我们这些非英语专业的学生更喜欢去海外学翻译。
出国读翻译的优势有很多,纯正的英语语言环境就不用说了,学术上的训练也比国内要严格。虽然翻译是一个实践性很强的学科,但一定的理论修养和学术素质还是会对一个翻译的成长很有帮助。在国内读翻译好处在于接地气,可以练习的材料和专业书籍更容易获取(中英翻译这个领域的资料肯定还是国内多),对于北外高翻的毕业生,去高校、部委和国家机关的就业机会也多。
出国以后我才认识到,你所选的大学地理位置,对于就业真的至关重要,比如说,伦敦的威斯敏斯特大学虽然排名相对靠后,其翻译专业也不如纽卡斯尔有名,但人家在伦敦,实践机会就是多。在伦敦,你就可以利用地缘优势去找工作、找兼职、找实习。而在东北英格兰的纽卡斯尔,学生打工一般都去中餐厅,没有太多实习机会。
不过对于专业学习而言,选择了纽卡斯尔两年制我绝不后悔。2009年我一共申请了英国的四所学校,除了纽卡斯尔大学,还申请了巴斯大学、曼彻斯特大学和利兹大学,收到了曼彻斯特大学口笔译和利兹大学应用翻译专业的offer。跟其他学校翻译系同学交流以后,我了解到巴斯大学注重实践比较多,曼彻斯特对于学术写作的要求更严格,利兹大学的笔译专业更加著名。除了这几所有口译课程的学校,还有一些英国名校也开设翻译研究课程,如爱丁堡大学、杜伦大学等。
在纽卡的两年,我学习了汉英笔译、交互传译、同声传译、双边口译、翻译研究、研究方法、字幕翻译、口笔译信息技术等课程,理论与实践并重,不仅培养了翻译技能,也有了一定的学术素养。能在英国读两年书,无论从学问而言,还是从经历而言,都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记忆和难得的收获。
在英国学翻译,遇到最大的挑战是写论文。去纽卡读书之前,我从来没有用英语写过论文,第一学期的论文才刚过及格线(英国的及格线是50分)。印象最深的是有一篇论文里引用了百度百科上的一张图,只在脚注里标明,没有在文章末尾的参考文献中列出,因此只得了50分。那之后我写论文都诚惶诚恐,每一篇都会找擅长论文的朋友来指导,甚至有一篇汉译英的请教了三位英语母语人士,终于得了distinction(优秀)。
英国大学对于学术的要求十分严格,就别说抄袭了,一篇文章哪怕引用超过10%都是不合格。一般国内大学的导师都会想办法让你毕业,在英国,不好好写论文是毕不了业的。
在纽卡翻译系“研究方法”这门课的讲义里,单单是关于引用的要求就写了五六页,我至今还留着,里面细分了书籍、文章、视频、讲座、别人说的话等等应该如何引用。直到写完毕业论文我才真的搞清楚各种引用的正确格式。密度最大的时候一个月交了四篇论文,每一篇都得了merit,也因此落下了腰肌劳损的病根。我时常感慨英国人做学术的严谨。中国文章一大抄的现状,一定跟我们的学生在学校写论文时就习惯了抄袭有关。
这篇文章本来想命名为《我在纽卡学翻译》,然而教会我翻译的不仅仅是纽卡,还有整个英国,那些讲座、戏剧、图书馆、美术馆、博物馆、英国善良友好的人,以及比国内便宜很多的欧洲葡萄酒。至今依然时常感慨,英国实在太美了,无论是自然风光还是建筑,确实有净化心灵的作用。那一段时间我的感知变得比以往更加敏锐,体会到此生少有的宁静,并且因饱览欧洲人文与艺术之美而无比快乐与满足。
总之,虽然没能在英国留下,但求学的两年真的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