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不二传 第35回
庄子有个很烧脑的段子,二千多年来无人有善解。原因一是秦人烧书,百家流离,庄子学问失传;二是后世道人首尊老子,老学一统道门江湖,后世注庄者全以老子眼光来看庄子,所以末能穷究法源。
段子里有两名诡异的男主,一叫 罔两,一叫景。 岡两,是人影子外面的一圈极淡的类乎光晕的模糊轮廓。 景,是人影子。
罔两问景:“你妈蛋这会儿在移动,一会儿又停止;一会儿坐着,一会儿又站着,你能消停会儿么?你有多动症么?你就不能自己管住自己么?”景听了罔两的话,颇感委屈,说:“我也想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可我有上级,得听他的,身不由己。这上级呢,我估摸着恐怕也拍不了板,还得听上上级的。我顺藤摸瓜一路摸去,上级之上总是还有上级,他们全跟我一样身不由己。最终谁是老大,我还是闹不明白。我一路摸到的全TM是浮云,好象去抓蛇,蛇永远抓不到,永远只能抓到蛇蜕下的皮;又好象去捉蝉,蝉永远捉不到,永远只能捉到蝉蜕下的壳和翅膀。调查来,调查去,我还是整不明白生活被谁在顶端幕后操控,我甚至都无法想象能否过种别样的生活!”
人影子当然是没有自由意志的,或移动或停止,或坐或立,都是由于身体动静的缘故,至于影子的轮廓更不由自主了。大家都以为外在身体要受内在心理动机的控制,当然动机也不是空穴来风。动机又受控于意志,意志又来自于意识。因为很明显,一个人失去了意识时,或意识模糊时,不能产生行为的意志。但意识还须有意识者,意识到意识的才是老大。人行为决定于一因果之链,此链的末端才是第一原因、最高的决策者、操控人这部机器的老大。此老大有的叫灵魂,有的叫心,心、灵魂就是我。我、灵魂、心是真实、不变、恒常的存在,行为、动机、意志、意识出于我、灵魂、心的自由运作,我、灵魂、心作为老大,意欲动则下级逐一动,意欲静则下级就逐一静。我、灵魂、心是人的本质、本体、实体,每一行动,乃至一念之微,莫不得令于此位老大。
但此乃常人之见。真实情况是人本无我、本无灵魂,本无心,本无本体、本无本质、本无实体。
动机、意志无非是种心理活动,变动不居,显然不可能是实体,也不可能是人之为人不变的本质、本体。意识是人对心理活动的觉察者,但觉察此觉察者的又是谁人了?如无穷后退,最终的觉察者还是不可得。此时人陷入因果链条无起始的困境,于是凭空一跃,编造出个灵魂、心、我作为最后的原因。但这是个神话,因为很明显,当我们反观内省时,只能觉察到各式各样具体的、刹那生灭的喜怒哀乐、动机意志、思维判断等等无穷的心理活动,真的木有观察到独一、不变、实存、自在的灵魂、心、我。对灵魂、心、我不能有直接的觉察,而觉察活动本身,也只有所觉察的心理活动一一显现,而找不到有一个相对的觉察者。
影子迷惑于自身的不自主,一路找老大。可他从行为找动机,从动机找意志,由意志找意识,由意识找灵魂、心,由灵魂、心找到我的一串活动却只能找到些老大的传说而非本尊,如欲抓蛇、蝉而仅得其所蜕下的皮、壳。人无计找出我之本体、本质、实体之存在。单一、不变、自在、自为的我不存在,其实是人的幻觉、迷误。
原来老大真的只是个传说。
那我的动机、意志、情感、思维、判断等等心理活动从何而来?答曰:不知道。情况和外部世界万物运动从何而来一样。日月星辰为何如此升降旋转?大地海洋为何如此沧海桑田?风吹山林为何万窍齐鸣?雨后草原为何菇菌忽生?难道是造物主老大的意志么?谁见过呢?是造物主创造了人么?或者是人编造了造物主?不知道啊!不知道啊!
万物自然如此,就是酱紫啦。承认我们的无知吧!再不必硬拗了,执着有什么真正的我、什么伟大的造物主。
世界和人都是如此的不可思议,你就静静的观吧。如同花开花落、云巻云舒,你朝醒暮眠,心生心灭,身、心就是如此来去,何劳于我,我又有何功于此?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 而 孔丘见不过常人,以为有实在的我,我有不变的善良本性,我能以自由意志发起任一或善或恶的行为。可笑啊,他离自然之道那么远,居然还有如此多脑残二粉尊他为圣人。
不二按 佛说:无我、无我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