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小说--长女三十(43)

文/书虫

  我开始主动和杨帆说话,杨帆和我说话的时候虽然是笑着的,但我总感觉他哪里变了,变的和之前不一样,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忧郁和压抑,我更喜欢之前的那个开朗洒脱的杨帆,好像杨帆怎么笑也不是真心的。我知道,那种发自肺腑的笑容是有感染力的,至少能感染我微笑。杨帆曾经的笑容毫不费力的感染的我也想笑。

  那天,天气很不错。坐在教室里都能看到明亮闪耀的光线洒满左半个教室,透明的就像神仙居住的地方,还能看到光线里飞舞的小颗粒,虽然没有翅膀,却飞的自由自在。我的座位就没有那么幸运铺满阳光,因为我们所属的空间位于教室右半侧——背光,一年四季也不会有阳光。

  冬天,最可贵的就是阳光,最渴望的就是温暖的晴天。在这样的天气里,人们似乎才能正常活动,正常悄悄生长。上午第二节的课间,我趁林凯出去,主动找杨帆说话,想要主动和他修复我们表面看上去没有任何病痛,实际已经悄悄发生天翻地覆的关系。这种微妙变化被我的敏感铺捉。也许,杨帆也能感受我的变化。果不其然,我趁他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时候,拿书叫醒他。

  他翻了一个侧身,换了一下脸的位置和整个上半身,好像一只苍蝇在他耳旁嚷嚷,吵的他不得不换个睡觉姿势。马秘刚也露出久违的笑轻声说,那口吻就像宠溺自己孩子的妈妈,别管他,让他睡去吧,现在不睡,上课就会睡。我说万一他睡着感冒那不麻烦了。马秘刚说昨晚他很晚才睡。我说他不会是发奋图强悬梁刺股,还是凿壁偷光。马秘刚回头看我好久,好像确认是不是我本人,是不是我说出的话。我第一次被马秘刚这样看,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说怎么了。马秘刚说李丹宁,你肯定哪里不对,怎么突然关心杨帆。我被马秘刚说的顿时没了底气,好像做坏事被人发现,好像自己就是一个小偷。

  我微笑着说,不会被我猜对了吧。马秘刚重新看向背对着我们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杨帆说,他昨晚一直打着手电筒在被窝学习。我立马惊呆地说这么狠,马秘刚的话的确让我出乎意料。马秘刚说杨帆说这次期末考试无论如何他都要拿个好名次。我本该笑的,可是笑不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笑不出来,内心的第一反应就是像杨帆这么不爱学习不看重考试名次的人都开始努力学习都想考个好名次,我呢,我怎么就堕落了,如果林凯也有杨帆这样的学习意识,林凯早就是班级第一,甚至年级第一,到时候我一定会为这样的同桌骄傲,甚至比我考第一名还要开心,还要骄傲。

  马秘刚见我不说话,以为我不相信就问你不信。我急忙摇头说我信,只是我不明白杨帆怎么突然就觉悟了。我担心杨帆装睡,就用更小的声音,说是说话,更像用唇语,他是不是遇到什么打击了。我只能这样想,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理由。

  马秘刚摇摇头像是说不是,又像说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马秘刚看着睡着的杨帆发呆,我看着马秘刚发呆,说不清什么感觉。

  我一直觉得马秘刚像个女孩子,长的清秀,看上去也不爱说话,更不爱笑,他身上有一种忧郁的气质,那时候,我还没看过电视剧《金粉世家》,直到看到里面的金燕西,我脑海里就蹦出马秘刚,总觉得马秘刚更适合演金燕西,他忧郁的眼神比陈坤的还要诱人。我瞬间明白病如西施竟然会如此动人。人的眼睛会说话,有些人的眼睛一看就知道很开心,有些人的眼睛一看就知道忧郁,有些人的眼睛一看就知道凶神恶煞。我一直遗憾马秘刚没有演金燕西,如果他演金燕西也许会更动人心魄,摄人心魂。

  虽然马秘刚也会笑,但是他给我的感觉和其他的男孩子不一样,和杨帆,和林凯都不一样。如果他不是男孩,我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个女孩子。我想如果马秘刚穿女孩子的衣服,裙子之类的一定很漂亮,一定会有很多男孩子喜欢。我望着马秘刚就想到了这些,心里不由叹息一声,也许有的男孩子想当女孩子,也许有的女孩子想当男孩子,就比如我,我一直期望自己是个男孩子,是个男儿身,可惜现代不能学古代那样女扮男装,或者像花木兰那样替父从军。如果我爸爸接到命令参军,我一定会替他上战场打仗,哪怕我一去不回,我也心甘情愿。这对我来说,我终于男人一回,终于做了一件男人能做的事情,终于在父亲眼中像个男人一样,和其他男人没什么区别。爸爸再也不会想着要儿子了,也不会嫌弃我和妹妹是女儿。我要证明给爸爸看,女人和男人是一样的,男人能做的,女人也能做,就像戏曲《花木兰》里的那句:谁说女子不如男。

  也许是我家庭的原因,在我内心深处,我一直期望自己是个男孩子,有意无意的总觉得自己是个男孩子,也许,我一直没把自己当女孩子。如果别人不说我是个女孩儿,在我上小学之前,我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个男孩子,虽然里面有些自欺欺人的成分。

  我看着马秘刚内心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我说出来告诉林凯,林凯一定说我神经病。林凯一定会骂我。因为从马秘刚看杨帆的眼神里,我看出不一样的东西。我急忙擦了擦眼睛,心想自己肯定是眼睛疲劳看花眼,或者眼里飞进小虫子,再不然眼里进了沙子。可在教室里,哪里有风,哪里有小虫子,哪里有沙子。我再次自欺欺人。

  那时,学校的条件很恶劣,教室虽然宽敞,但是一到冬天就很冷,冷的直钻腿的骨头缝里,直往人最暖的地方钻——心房,寒冷无孔不入。我担心再次冻手,不拿笔写字时,就把双手揣在手腕处的衣服里,一副冬天很冷很冷的样子,冷的不想伸出手。

  林凯见状总是笑我说我年级小小的就成了老婆婆,还说整个班放眼望去,有哪个女生像我一样土的掉渣,土的不能再土,还给我起了一个土里土气的名字——土掉渣。林凯说免费把土掉渣这个名字送我,允许我以后用这个名字注册成商标,这样一想起土掉渣我就能想起他,想起他说我土,我就会改掉土的样子。不管林凯怎么说,就算他把黑说成白,把白说成红,说的天花乱坠,我也没有改掉这个土里土气的劲儿,毕竟冻手的不是他,而且我的手一到冬天就能冻的像棉花糖一样肿胀,笔是能拿起来,就是用不上力写不出一个字。到了晚上,痒痒的就像有上万只小虫子噬咬,也会发热,热的就像被火燃烧,挠也没法挠。

  打死我也不相信,我去县城读高中时,在一条破旧的步行街偶然发现一家卖土掉渣,那是一家饼店,据说是土家族人来我们这边开的一家店,直到现在还在卖,生意兴隆,总是忙不过来。而我妹妹最爱吃的小吃就是这家土掉渣,每年回老家必去这家买饼吃。可是我不愿意去,也不愿意吃土掉渣,只要提到这个名字,我总能想起林凯说我土掉渣,想起林凯这个人来,想起藏在内心深处的悲伤,像是埋在地下的酒——女儿红,一埋就是好多年。

  林凯拿一双棉手套放到我面前,不屑一顾地说别再揣手了,太难看,戴上手套吧。我一看是厚厚的男人戴的手套,仿佛能看到里面那一层厚厚的材质,像是丝绵像是棉花。我拿起手套仔细端详,翻来覆去的看,说这个更土,这哪是女孩子戴的手套,分明是我爸爸戴的手套。林凯扑哧笑了说,算你有眼光,这是我爸的手套,他送我了,我现在送你戴,看你那样揣着手怪可怜的。我一听林凯说可怜我,刚戴上发觉特别暖和,立马摘下来像是拿烫手山芋二话不说扔到他面前说,不戴,丑死了。林凯瞅我半天,瞅的我脸发烧,我别过脸嘴里嘀咕,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再看就把你吃了。

  林凯说看着你一个善解人意的妞儿,怎么这么肤浅。这是林凯第一次说我是妞儿,如果他不说我是一个妞儿,我会觉得自己和他一样是个男孩子。他说的这句话,我什么信息都没收到,只接受一个关键词妞儿。我心里不停的斟酌妞儿这个词,林凯说我是妞儿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说我妞儿,我说他什么,说他男孩子,男子汉,男人。好像没人这么说。

  至于林凯说我的善解人意,肤浅,都被我大脑自动过滤了。妞儿这个词,真是吃人不吐骨头,怎么让人听起来酥酥的麻麻的,柔柔的软软的,痒痒的疼疼的。我只想到这些词,我感觉林凯的一个妞儿,竟让我像吃了一勺白糖那样甜,虽然他没在妞儿这个词前加修饰语——我的,我的妞儿,我却觉得林凯把“我的”这个词省略的恰到好处。我耳边像是刮起一阵海啸,不停地朝我砸来,像雨点一样噼里啪啦——(我的)妞儿。

  林凯见我不说话,以为我真生气了,就不再说话。我心绪不宁地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林凯,林凯竟然趴在桌子上认真学习。这世界是怎么了,杨帆悬梁刺股,林凯争分夺秒,马秘刚忧郁成女孩儿。只有我一个人是正常的,正常的有些不正常。

  我觉得没意思,特别没意思。人一本正经起来,就特别没意思。虽然认真的样子,总能透出一种别样的魅力。之前,我总希望杨帆和林凯好好学习,可是他们一旦好好学习,我忽然对他们陌生起来,陌生的好像刚认识他们,好像从未见过他们。我应该为他们高兴,可我高兴不起来,不知道为什么高兴不起来。也许,在我内心深处,不学习的时候才是他们,才是他们真正的自己,才是快乐的样子。我知道,花能重开,人却不能再少年。

  也许,学习才是我们这帮少年最该做的事情,也是首当其冲的生活。

  当林凯把一双红色好看的毛线手套扔到我面前时,我真的是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毛线手套的手背处有一个白色图案,图案上趴着一只小狗。林凯见我眼睛诧异的样子说,眼睛再瞪就掉地上了。林凯见我不说话,说送你的。我不确定地问你这么好。林凯说你不要我送别人。我不知道该怎么接下一句,内心有两个声音再打架,一个说不要,一个说不要白不要,反正是林凯送的,又不是你主动张嘴要的。林凯见我发呆,拿起桌子上的一双手套往我头上轻轻一打说,又犯傻,白送你还不要。我小心翼翼地问你没发烧,林凯笑了说你才发烧。我又小心翼翼地问你捡钱了,林凯说下辈子吧。我问你妹妹让你买的,林凯说没有。我说那我不能要,虽然我很想要,一眼就喜欢这双手套,无功不受禄,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林凯说我买了两双,一双给你,一双给我妹妹。我试探性地问我们的手套一模一样。林凯点了点头。

  我当时一直克制自己激动的情绪,如果不是在班里,如果林凯不是男生,我一定会激动的抱住他,一定会给他一个紧紧的拥抱。我要保持冷静,但声音依旧颤抖,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出话,有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只见林凯动了动嘴,我没听见林凯说的话,只是觉得他像一道曙光,像黎明第一道曙光,一下照亮我的心。

  我这才意识到被人重视,原来是这种感觉,被人放在心里是这么的满足。我实在找不到其他的词描述,只找到一个词满足,对啊,世上竟然有这样一个微不足道,但又能表达人的心情词语,满足这个词就像我一样,忽然被人重视。

  我竟然享受和林凯妹妹同样的待遇,你说我会没有一种满足感吗。我心想林凯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不讨价还价,如果他让我去死,我也会毫不犹豫替他死。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回报林凯对我的重视,我想用一生也报答不了,这时我才体会到那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抱。林凯见我发呆,又用手套轻轻拍我脑袋,说傻愣什么。

  我说林凯,如果你现在让我死,我就会去死,只要你一句话。林凯笑了,露出那两个酒窝说,傻瓜,好好的我让你死干什么,我再坏也不会坏到那种地步。我说我不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林凯收起笑容说,要是我死了,你会为我难过吗。我点了点头说会。林凯说要是我死了,你活着,你会一直记得我吗,我点了点头说会。林凯好像要问下一个问题,但他犹豫几秒说算了。我说什么算了,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问什么就问什么。林凯低头沉思片刻,像是做一个重大的决定说,如果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你会怎么办。

  我听林凯话锋一转,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问,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林凯说不是我,假如这是你的一个问题,你会怎么办。我情绪立刻低落,像是走到绝望前面是万丈深渊,我想如果这样,我一定奋不顾身跳下去,哪怕死了我也不怕,绝不后悔。一想到我喜欢林凯,林凯不喜欢我,我会怎么办。我把手套放回林凯面前说这手套我不能要。林凯不解地问为什么,我说不为什么。

  我差点说出口这就是我的答案,可惜林凯根本不懂我的意思。

  林凯注视我好久,我被他的眼神打败,低下头打开书。林凯伸出手合上我前面的书,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说如果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我会自觉退出,绝不打扰。林凯说你都没尝试挽回,怎么知道这就是结局。我说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有自知之明,我不想被人说自作多情。林凯把手套又放回我面前说,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我抬起头看着林凯,一时不知道他几个意思。林凯笑了说,李丹宁,以后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爱上你。我被林凯说的想笑却又没笑出来,笑就憋在脸上的肌肉里,藏在一个看不到的地方,涌上一阵苦涩,说不会的,我知道不会有人喜欢我,也不会有人爱我,我这辈子不会有人疼也不会有人爱。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出这样一句话,说完我的眼睛就湿润起来,眼前明亮起来,林凯在我眼里比往常更加明亮,更加清澈,更加干净。

  林凯说你怎么说的自己像一个悲惨世界。我被林凯说成悲惨世界,反而笑了,终于笑了出来,笑着说我就是一个悲惨世界,你怎么才知道。林凯说要是以后没人疼你,没人爱你,我就疼你,我就爱你。那一秒,我觉得自己窒息了,呼吸出现停顿,脑海空白,世界安静,时间和教室里的人都静止了。林凯说我会像对我妹妹那样对你。我这才敢呼吸,才敢看林凯的眼睛。林凯笑着说,你相信我吗。我说不出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林凯送我的那双手套,我一直都没舍得戴。林凯见我没戴他送的那双手套,就问我怎么不戴。我说我要好好珍藏,将来等你结婚的时候拿出来再戴。林凯笑了问要是我夏天结婚你还敢戴,我说戴啊。林凯说为什么我结婚的时候你才拿出来戴,我想了想摇摇头说不知道,反正就觉得你结婚的时候才能拿出来戴。林凯笑了说到时候你可别送我一双手套,我可等着收大红包呢。我说没钱,林凯说抠的你,就知道你说没钱,谁娶你这个会过日子的女人谁赚了,真不知道那个臭小子有这么大的福气。我也被林凯说的没正经起来说,我也觉得我将来是个贤妻良母。说完,林凯和我笑了起来。

  林凯说真不害臊。林凯把他爸爸那双手套拿来让我戴,他说他一定要把我揣手腕的毛病改过来,他说我不改过来,将来没人娶我,这是什么逻辑。我没告诉林凯我把他送我的那双手套送给了我妹妹,我不想让我妹妹在冬天和我一样冻手,和我一样揣手腕。我知道,那样对一个处于爱美年纪的小女孩儿是迫不得已,万般无奈。她不想,我也不想,我想每一个爱美的女孩儿都不想那样揣手腕。

  我戴着林凯爸爸的手套翻来覆去的看,放在灯光下看,放在阳光下看,林凯问我神经兮兮的想要干什么。我对林凯说我想看看里面是不是棉花。林凯问我里面是什么很重要吗,我说很重要,我就想看看里面是不是像我猜想的那样是棉花。林凯说就算是棉花那又怎样。我说不能怎样,我就想看看里面装的什么,怎么这么暖和。林凯无奈的看我一眼,说李丹宁,拆手套哪家强,就属李丹宁。林凯模仿电视机里的那条播放量最高的广告:挖掘机哪家强,找山东蓝翔。林凯滑稽的强调一点也不好笑。林凯见我动真格的说,你要是拆了,我可没手套了。

  我说你真不想知道里面装的什么,林凯说装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暖手就行。我感觉林凯像是说一句哲理,说,林凯你不觉得我在揭开谜底吗。林凯说有时候谜底不重要,重要的是存在。我觉得林凯说的这句更富有哲理,但是哲理在哪里,我也说不清。

  不过,我在林凯的点拨下,的确没有拆开手套。就像我对林凯独特的情感,林凯从未想了解我的真实想法,我也从未了解过林凯对我是什么情感。林凯说的对,只要存在,哪管什么情感,哪管是亲情?友情?爱情?谜底说重要,也不那么重要。

  期末考试逼近,大家都进入备战状态,每个人都在拼命背书背习题。我每次背书的时候,林凯总会故意找我麻烦,一个目的不让我好好背书。我又拿他没办法,只好放出狠话,他要是再打扰我学习,我就在班主任面前打他小报告。林凯这才收敛一些,我才知道原来他和我一样害怕老师。我问林凯是不是怕班主任,林凯很坦诚地说怕。我说为什么,林凯说女人是老虎,只要是女人都可怕。我说我还是女的,你怎么不怕我。林凯想都不想说,我从来都没把你当女的。我气的真想踹他一脚。我问你不把我当女的,你把我当男的。林凯不假思索地说不是啊。我说那你把我当什么,林凯自己笑了说,不男不女。我一听林凯拐着弯骂我,我抓住他的胳膊就使劲拧,不过他胳膊上都是骨头,拧了半天,林凯依旧笑。

  林凯像看笑话一样看着我说,你要不换其他地方试试。我说换哪里,林凯想了想说,那谁知道。我被林凯说的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惩罚他,于是松开他的胳膊说,这次放过你,下不为例。林凯意味深长看我一眼说,这就算了。我点了点头,林凯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蔫头蔫脑地说,我还以为身边坐了一只母老虎,要把我吃了。我拿起书就朝他后背,手不留情打了一下。我说你就是欠揍,林凯笑着说我也觉得我欠揍。

  班主任要检查背诵结果,第一个点名就是林凯。林凯不相信地看我一眼,班主任又点林凯的名字,林凯这才站起来。我心里替林凯捏一把汗,心想林凯这次不死也得半死不活,以后让他不背书。林凯背第一段的时候就是断断续续,在班主任的提示下才背完一整段,以此情况,背第二段对来他来说难于上青天,如果让他背完一篇课文,谁都别想上课。我以为班主任点到为止,谁知道是林凯不背到最后一个字,誓不罢休。

  林凯背诵时,我不敢抬头,害怕一抬头就撞上班主任犀利的杀人不见血的眼神。我想,班主任幸亏不是杀手,她要是杀手绝对是第一杀手,瞥一眼就能让人不寒而栗,就能让对手落荒而逃。我不由想起班主任变成古代第一杀手的冷血模样,手握一把剑,戴着一副冷面具,谁也没见过面具后面是什么,只要见过的人必是剑血封喉,我想象着班主任身手矫捷,干净利落对她的那些对手一刀致命,毫不胆怯,简直就是武打动作完美演绎。我正想到高潮迭起,感觉有人碰我的胳膊,我一抬头就看见全班齐刷刷的眼睛看向我,我的脸火辣辣的,像喝了一大碗辣椒水,嗓子也辣的无法动弹。

  我感觉班上的气氛不对,班主任超强的气场朝我逼来,像一道白浪,更像一道白光。她望着我,她的眼神让我汗毛直立,我差点哆嗦起来。林凯小声说站起来,班主任叫你。我这才反应过来,低下头站起来。班主任说林凯你背到哪儿了,让李丹宁接着你的背。林凯把他背的最后一句背出来。我本来背的滚瓜烂熟,却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被班主任临时点名背诵,要么说我点儿背,要么说我欠缺灵活反应能力,结果可想而知,我一个字也没背出来。在和林凯对比之下,林凯背诵课文比我强太多。

  我等着班主任发脾气,班主任却一个重字都没说,她没有提示我,也没说让我坐下,更没让林凯坐下。我和林凯两个大个子并排站在一起,我始终不敢抬头望向黑板,林凯好像比我勇敢,班主任再次讲解时,他竟然听的津津有味,还跟着重述。

  班主任担心我不理解课文,又重新讲述一遍,一边讲述一边让我们按照理解记忆,这样记的又快又准。说实话,我背诵就是背诵,从来不过脑子,也不理解是什么意思,只要会背就行。也许,这就是林凯说我是书呆子的原因,总是死读书,读死书,不灵活。一节课结束,班主任也讲解完了,又带领大家一起背诵,背完还说下节课要点名背诵。我从头到尾都没敢抬头看班主任。我听见班主任说下节课,李丹宁和林凯你两接着背,什么时候会背,背完整,什么时候学新课文。班主任说下课,教室里瞬间沸腾。

  我依旧站在座位上,林凯坐下来。林凯没和我说话,几分钟后,才说你不是会背吗,怎么不背。我说我忘了,一个字也记不起来。林凯说你上课干什么呢,发什么呆,班主任瞪着眼睛看我背诵,你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公然挑衅她的权威,不收拾你收拾谁。我说谁也不能怪,只能怪我自己课文不会背。林凯于心不忍,语气缓和许多说班主任走了,你坐下吧,站了一节课,再站也没意义。我说我不需要任何人惩罚我,我惩罚自己,我得让自己长心,上课不能开小差。

  林凯也不再劝我坐下。杨帆和马秘刚回头看我一眼,两人谁也没说话。我正好撞上杨帆眼神,杨帆好像有话要说,却什么也没说。我自知理亏,也觉得自己很丢脸,也不知道该对杨帆说什么。

  林凯说明天语文课,我两都要会背,还要背的滚瓜烂熟,要不然,班主任可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你和我。林凯不说我也不知道,想起下节语文课,我心里就发怵。林凯说别站着了,还是想想怎么背下来吧。我默念一遍课文,竟然一字不漏背完了。林凯吃惊地说你这不会背吗,干嘛不背,你一个字也不背好像故意和班主任做对。我说不是这样的。林凯说不这样想,班主任不见得不这样想。

  我被林凯说的一点底气也没了,好像被人用针轻轻一挑,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一屁股瘫坐在凳子上。林凯说你会背就行了,你脸皮薄,不像我脸皮厚,怎么都无所谓。我感觉林凯说的都是假的,说的根本不是真心话,忍不住问怎么都无所谓。林凯说对啊。我问在全班同学面前出丑也不怕。林凯嘴角上扬,一副不在意模样说,谁认识他们,他们谁又认识我,不过这下全班同学肯定认识我和你了,一节课成了班里“名人”。我总觉得林凯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毫不在意,他只是假装满不在乎,其实他内心很在意别人的看法,和我一样是个很敏感的人。只是,我不知道林凯为什么不好好学习。

  林凯总是一副桀骜不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虽然这样,他并没有任何架子。其实,他是一个非常热心肠的人,善良,真诚,敏感,我看到的林凯都是各种各样的优点。我终于问出那个好奇已久的问题,说林凯你为什么退班。林凯说学习不好呗。我说你为什么不努力,只要你用心一点点,凭借你的聪明才智一定会拔尖,像你妹妹一样成为学习尖子。林凯说我是一个坏学生,坏学生不能学习好。我说你不是坏学生,你是一个好学生,比我好,你上课从来不开小差,你看我总是发呆总是开小差,你就是不用心,总是三心二意,满不在乎。

  林凯笑了说,谁说我在乎学习,我才不在乎。我说你不在乎你爸爸妈妈的想法,林凯不说话。不知多久,林凯说李丹宁,你什么都不用说,大道理我都懂,我就是不想当好学生,我已经无药可救,你不要学我,不要和我比,我会把你带坏的。以后,你最好不要和我说话。班主任那么器重你,我看你还是坐到教室前面去吧,要不然我会影响你学习。

  我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说你影响我学习,我只是希望你好,好了更好。林凯说我知道。我一听林凯竟然说让我坐在教室前面,我的心紧了一下,觉得很难受。难道他看不出来我不想换座位,不想离开他吗。林凯这么聪明,怎么会看不懂,难道他是装作不懂。也许,是吧。

  班主任再次上课的时候,先点名林凯背诵,林凯背完了,却是在班主任提示下背诵完整的。我心里特别紧张,手攥的紧紧的,手心早就湿了。还好不是夏天,如果夏天肯定是汗流浃背。班主任并没有点名让我背,好像担心我背不出来丢人。我看班主任好久,眼神示意班主任我会背了,期待班主任点名叫我背诵,以此洗刷我上次出师不利的耻辱。班主任好像故意躲着我,整节课没有看我一眼。

  班主任讲到最后的时候,让大家自习,叫林凯出去。林凯出去的时候,我担心的看他一眼,他却对我笑了笑,好像让我别担心。我竖起耳朵想要听外面的谈话,却一个字也听不到。我想如果我是千里耳就好了。过了好久,林凯才回来。林凯走到我身旁,小声说班主任找你。我有一种不祥预感,感觉走路两腿都走不直,抬头看见班主任站在门口看着我走向她。我感觉班主任的眼睛是虎视眈眈的,真像林凯说的女人是老虎,难道女人到了班主任这个年纪都是这样的眼神吗,能把人生吞活剥然后吃了。如果班主任不虎视眈眈的看着我,我真想问林凯班主任找他谈了什么,我心里也好有个底,可我根本没有这个机会,也不知道班主任接下来会问我什么,会不会给我出难题。

  我走到班主任面前,轻声说了声老师您找我。班主任冲我点了点头,示意我出去,她紧跟着一起走出教室。我站在教室走廊上,后背紧贴墙,忐忑不安等着班主任的审判。班主任问我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说没有。班主任说林凯说你上课总是跑神,你说说是为什么。我心里骂林凯这个叛徒,嘴上说对不起老师,我也控制不住自己不走神。班主任说你换下座位,坐到李少阳旁边,和李少阳做同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成绩往下滑坐视不管。

  我低声说不换。班主任说给我一个不换座位的理由。我想来想去只好说,我个子太高,挡住后面同学视线,他们肯定会骂我。班主任说他们谁骂你,你给我说。我听班主任铁了心要给我换座位。我问班主任是不是林凯打我小报告了。班主任说没有。我说我是不是打扰林凯学习了。班主任说没有,是林凯说他打扰你学习了,还说分散你的学习注意力。林凯建议把你调到前面座位。我不相信地抬起头看了班主任一眼,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问,林凯真的这样说。班主任点了点头说是。班主任自信满满,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撒谎。班主任在我心目中一直都是高大挺拔,虽然我和她站在一起已经高出她一头,可她在我心目中特别神圣,特别正直,特别像教室后面那一排排耸入云霄的白杨。我不相信班主任骗我,我也不相信林凯让班主任给我调换座位。我一定要当林凯的面问清楚,我到底哪里惹他不高兴了。

  我和班主任陷入沉默,班主任好像是我不同意换座位就不放我回教室。

  我怎么能斗得过班主任,没多久我就甘拜下风,轻声说能不能考完这次期末考试再调座位。班主任很不理解说,你现在的座位到底哪儿好,让你不舍得坐到教室前面,好多人想坐前面都坐不到前面,你这个孩子怎么就和其他人不一样。班主任说的我只想哭,我努力不让眼泪流出眼眶,但是控制不住,太没志气了。班主任见我哭了说,你不调座位也得调,这事我是为你好,不能由着你自己的性子来。你就和李少阳做同桌,以后你们两个互相学习,互相监督,互相提高,你回去吧。

  我站在原地想要班主任改变心意,我知道我越是不调座位班主任越是给我调座位。班主任见我不动就说给我一个不换座位的理由。我不愿意离开林凯,不舍得和他分开,可是这个理由我说不出口。班主任说你要是不说,就老老实实调座位。班主任等我半天,我也没开口,我只有这一个理由,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班主任问你那个座位有黄金宝贝。我摇了摇头。班主任问林凯有什么好的,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和谁做同桌不是做同桌,干嘛不找一个学习成绩优异的人做同桌。

  现在想起来,班主任的口吻就像人说和谁结婚不是结婚,干嘛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班主任见我流泪了,心也软了,说你和李少阳坐同桌多好啊,你怎么就不懂我的良苦用心,我希望你的学习成绩能像刚进班时那样好,而不是越学越差劲,越学越倒退。那时,我才明白班主任说我的时候就像我说林凯的时候,我开始懂林凯听这些话时的切身感受。我想到那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班主任最后没办法就说我不想因为调座位影响你期末考试,最晚是这次期末考试结束。班主任最后还是妥协了,我没想到班主任会对我这么好。我恨不得上前抱住班主任,可是我不敢。我最后对班主任说,谢谢您,老师。班主任说别哭了,快进教室学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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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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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正文 独居荒郊野岭守林人离奇死亡,尸身上长有42处带血的脓包…… 初始之章·张勋 以下内容为张勋视角 年9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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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恋三年,在试婚纱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绿了。 大学时的朋友给我发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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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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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岛的核电站,受9级特大地震影响,放射性物质发生泄漏。R本人自食恶果不足惜,却给世界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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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处隐蔽的房顶上张望。 院中可真热闹,春花似锦、人声如沸。这庄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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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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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被黑心中介骗来泰国打工, 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差点儿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东北人。 一个月前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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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正文 我出身青楼,却偏偏与公主长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敌国和亲。 传闻我的和亲对象是个残疾皇子,可洞房花烛夜当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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