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地过,生命在不经意间出现,又渐行渐远。
年初在超市买了三个土豆,放寒假前之吃剩了一个,不忍心丢进垃圾桶,于是对它采取不理不睬的态度,锁了门回家。二月回校时,那躺在塑料袋里的土豆已经发了芽。这次是该扔了的,但依然心有不忍。想起老树画画说:“土豆已经发芽,不能炒菜下饭。那有什么要紧?可以当作花看。“于是,我也刨了一袋土把这发芽的土豆埋下,以为自己能为一个生命找到安身之地。
土豆养在阳台,清晨走到阳台,看到的就是晨光中它一天一天地把芽长成了茎叶的样子。气温渐高,每天晨间就多了给它浇水这一件事。浇水时只是希望它能茎叶长青,未敢奢望它会开花。其实,我也不知道土豆会开花,至于它不走“开花结果”这条寻常路的常识,我是有的。当四月的某一天,看到已经有十几厘米高的植株顶端有小手指尖大小的淡紫色花苞时,惊讶之余满心欣喜。十几天后,那小花苞一个一个慢慢绽放,开始只是一朵,花萼钟形,淡紫色的花瓣,亮黄色的花蕊,早上花瓣绽放黄昏时候就收合起来。初时以为,花期只是这么一天。不曾想,第二天清晨浇水时,那抹淡紫依然清新。不久,一抹便开成了一小簇。于是,每天除了浇水,还会跑去拍照,一个人的日子因为这个发了芽的土豆倒也过得热闹。
只是,不管是一株植物的生活,还是一个人的日子,热闹冷清总是如影随形,纠缠不清。五月,山雨扫过阳台,打落了枝头的那些小花。雨后的阳光变得灼热,那被打落在地的花慢慢地变得轻飘飘,被风吹远。不知何时,羽状复叶上爬满了淡绿色的小虫,叶子由上自下开始干黄枯萎。我总以为,一株被单独成长的植物是可以避免虫害的,就如我相信一个独处的人是可以避免受到别人近墨者或近朱者的评判。但是,眼前叶片上怎么也捉不完的小虫却令我傻了眼。下课归来的黄昏,我搬了小板凳坐在土豆旁,翻看马原的《虚构之刀》,刚好在讨论死亡为何是小说作家那么喜欢的一个主题,看了一眼土豆,感到沮丧与愧疚……对于生死,我们多是处于被动的位置,所有对生命的守护承诺不过是自以为是的浅薄。
当你不对一颗土豆抱有发芽的期望时,它却发芽且开花了。当你想弄清它不结果的开花意义何在时,它却开始枯萎凋残。犹犹豫豫了一个星期,我终于还是动手剪掉了这棵土豆所有的茎叶。是日小满,古语说:“四月中,小满者,物致于此小得盈满。”不知这棵土豆的生命算不算也得了盈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