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律·萱草花》
萱草青青发北堂,开枝散叶满庭香。
忘忧伴母黄昏雨,获喜宜男辈里光。
百岁人间图一聚,千江冷月度凄凉。
何须报得三春意,不尽秋风秋水长。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除了杜康,还有萱香。曹孟德以杜康解忧,而盼儿归家的母亲只能以萱草来忘忧。萱草能不能忘忧没有实测过,但黄花菜被农村人用来“发乳”以保证婴儿有足够的奶水则是实实在在的代代相传。黄花菜是萱草的一种,同属百合科。
很多人不知道“黄花菜都凉了”是什么意思,老夫就多费点笔墨说说这句话的来历,相传,在盛产黄花菜的湖南省祁东地区,摆宴席时出的最后一道菜是黄花菜,如果你在最后一道菜凉了才来,其他吃席的人就说”等到黄花菜都凉了”,后来就用“黄花菜都凉了”来指过的时间太久、等的时间太长,这句话本身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相反有点幸灾乐祸,别说我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我是湖南人呐。
《萱花》
碧玉长簪出短篱,枝头腥血耐炎晖。
北堂花在亲何在,几对薰风泪湿衣。
这是宋代刘应时所做的一首悼亡诗,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在”。北堂下那长簪似的花柄在短小的篱笆上支撑着鲜红的花朵,在太阳下尽情的绽放。此时此刻,养育我的母亲却已然不在人世。当年,是她在北堂的篱笆下盼着我归来...... 用萱草代表母亲,可以追溯到春秋时代。
《诗经·卫风·伯兮》
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
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
这是一首妻子赞美和思念丈夫的诗,全诗紧扣一个“思”字,此诗中的谖草即我们所说的“萱草”。这里萱草本义是“忘忧”的意思,故萱草又被称为忘忧草。由于有忘忧之意,又被引申出子女在外,母亲在家担心的含义,故“萱草”又转义为母亲,其中的几番变化还得要有一些头脑才能整得明白。当“萱”有了母亲的含义,则母亲的称呼就有了相应的变化,如母亲叫“萱亲”,母亲的祝寿就叫“萱寿”,母亲的生日叫“萱日”,母亲所住的地方就叫“萱堂”,由于萱堂在北,故萱堂又被称为“北堂”。以至于凡咏北堂之诗必有萱草之影。
《浣溪沙》
玉骨冰肌软更香,一枝丹棘映青裳。相逢归去未须忙。
曲里春山情不浅,尊前秋水意何长。酒醺颜色粉生光。
宋王之道这首词里所写的花也是“萱草花”,这里面的丹棘就是“萱草”。其实,“萱草花”除了叫“黄花菜”,“忘忧花”外,还有很多名字,如“丹棘”,“宜男草”,“金针菜”,“鹿葱”,“忘郁花”等等。其中“宜男草”的说法最早来自曹植的文章《宜男花颂》:
草号宜男,既晔且贞。其贞伊何?惟乾之嘉。
其晔伊何?绿叶丹华。光采晃曜,配彼朝日。
君子耽乐,好和琴瑟。固作螽斯,惟物孔臧。
福齐太姒,永世克昌。
曹植这首诗读懂的人应该不多,把萱草叫做宜男草也找不出依据,或许是陈王某天喝醉了,睡了个女人,醒来后感觉这女的身材肥硕,能生儿子,就胡乱谄了这首诗,因为此前找不到萱草叫宜男草的证据,此后到了晋朝才有周处在《风土记》中有“怀妊妇人配其花(萱草)则生男”的记载,何况生女生男跟萱草花八杆子也打不着。所幸的是,天朝是个不讲逻辑的地方,就连本着真实记录历史的《史记》在写那些帝王传记时,都要来一段神话传说,好象正常的男女行房所怀的孩子就太过平凡,不可能有成就一样,一定要来个龙呀蛇呀大鹏鸟啊之类的梦里怀孕才成。既然萱草能宜男,故母以子贵的缘故,把萱草变成了母亲的代名词也就不足为奇了。只是这扯得太过荒唐了。
《萱草》
宋朝·林景熙
近种鹿葱碧,初抽鹄觜黄。
千年入风雅,一草寄纲常。
澹日空阶影,余春宫佩香。
此时忧正切,对尔可能忘。
此处的“鹿葱”也是萱草的别称,这首诗把萱草抬到入风雅和定纲常的至高水准,不得不叹服林景熙此诗把萱草的地位抬到已盖过前世。只是最后这句“对尔可能忘”估计没太大作用,真有忧愁的人靠这几朵小黄花还真解不了忧。
《萱草花》
宋朝·董嗣杲
娇含丹粉映池台,忧岂能忘俗谩猜。
曹植颂传天上去,嵇康种满舍前来。
鹿葱谁验宜男谶,凤首犹寻别种栽。
浩有苦怀偏忆母,从今不把北堂开。
董嗣杲把萱草花写到无人能及的高度,让我有种忿忿不平却又无可奈何的感叹藏之于胸,正如李白所说的要“一拳打碎黄鹤楼,两脚踢开鹦鹉洲”,董明德此诗可谓把萱草花的形与态和德与品都夸到天上去了,其中用典之精又无人能及,特别是把稽康与萱草花联系在一起,可谓神来之笔。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行百度稽康与忘忧草的关系。
《池上萱草》
元朝·陈谟
池上多萱草,雨馀纷好华。
乱榛扶易直,轻燕掠微斜。
爱欲移当背,忧宜摘送茶。
苕华比颜色,同向国风誇。
把对萱草的赞美上升到国风,这已经是至高无上的待遇了,呵呵。“乐事世间应不少,忘忧宁待佩仙葩”,成鹫把萱草花当成仙界之花更是从人间夸到了天上,文人吹牛逼还是各有一套;“留重孤儿千古泪,不知忧在几时忘”,庄昶把对母亲的思念托于萱草,平直却又令人泪目,好的诗歌不需要太过雕琢,庄昶《萱草》全诗如下:
《萱草·其一》
明朝·庄昶
何闻謦欬不羹墙,曾与忘忧树北堂。
留得孤儿千古泪,不知忧在几时忘。
托萱草写忧的诗歌各具特色,如“可胜精卫无穷恨,沧海填干泪也干”;“开花若总关憔悴,谁信浮生更白头”;“只疑湘水绡机女,来伴清愁宋玉悲”;“于今零落无寻处,那得忘忧似昔年”......
所有写萱草忘忧的诗,除以上各领风骚之外,宋张良臣别具心裁,匠心独运,录如下:
《萱草》
宋朝·张良臣
雪色侵凌绿剪芽,枝抽寒玉带金葩。
北堂回首伤心处,却复令人恨此花。
张良臣这首《萱草》也是一首悼亡诗,因无尽的思念而导致对此花的怨恨,可谓千古未有之情,诚无人能比之。
说到《萱草诗》,虽唐寅在明朝有四大才子之首的名号,然而这他的这首《萱草图》诗,却有点臭不可闻,亦录如下:
《萱草图》
北堂草树发新枝,堂上莱衣献寿卮。
愿祝一花添一岁,年年长庆赏花时。
读到唐寅这首诗,我真怀疑整个明皇朝就没有一个真正的才子,呵呵,扯远了。
说到萱草花,东坡亦有咏《萱草花》的小诗,只短短二十字,却蛮有意境:
《萱草·萱花》
苏轼
萱花虽微花,孤秀能自拔。
亭亭乱叶中,一二芳心插。
作为上升到母亲的萱草花,其题诗的名人并不少,且多以宣扬母爱,多子,祝寿,悼亡等作为诗之内涵,故在此就不多录了,萱草如何从一株极为普通的草本花卉上升到国母之尊的地位,还有待更多的无聊人士去挖掘。无论如何,对于一位湖南人来说“等到黄花菜都凉了”才是我最忠实的感受,呵呵。
PS:去年有部电影名字叫《你好,李焕英》,据说这个电影是歌颂母爱的,片尾有个主题曲《萱草花》,我没有看过这个影片,但听人说还不错。把这首歌放在这里,喜欢的朋友可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