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落星城 第二章: 赵鲲鹏

老熊抽出那根弹出来的烟揣进兜里,拍了拍李朝凤的肩膀,领着小五去了医务室。从李朝凤身边经过时,他给小五比了一个三、七的手势,也不知道他看到了没。

待李朝凤回到监室,所有人全都围了上来。

“怎么样?凤哥,他没发现什么吧?”

“凤哥,有事没有?”

“老大老大,老熊他找你说了什么啊?”

面对围上来七嘴八舌的众人,李朝凤什么也没说。径直朝偷儿躺着的铺位走去。把偷儿的囚服往上一掀,把跟上来的众人吓了一跳。只见偷儿被小猛击中的地方已经青紫。接着用手摸了摸被击中的肋骨部分,疼的偷儿直吸气。

摸完偷儿的肋骨,李朝凤松了口气:”还好,只是刚刚被击中的浮肋断了,看样子只是轻微断裂,没伤到其他地方。清清淤血,修养一段时间应该自己能长好,如果长不好,那到时候再说”

想到这平白无故多出来的事儿,李嘲凤气站起来又是给小猛一脚:“你力气那么大,不知道收着点啊,告诉你多少遍了,不准对着自己人用那么大的力气。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

“我已经用很小的力气了,你说的我都记着的,谁知道偷儿骨头那么脆,跟饼干似的,一碰就断了”小猛一脸的委屈,只是他那魁梧的身材和那表情实在是不搭,逗的众人哈哈大笑。

听到这话,李朝凤无奈的捂了下脸,小猛什么都好,就是性格有点憨傻,太让他着急。而偷儿,则精明过了头,为人处世太过圆滑。本想靠哗众取宠来博大家一笑,结果碰上憨傻的猛子。最后聪明反被聪明误,让自己吃了个这么大的闷亏。

“头儿,不怪他。是我反应太慢。妈的,猛子下手贼快”偷儿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说道“早知道就躺在地上不起来了,反正都是躺着,起码不会疼。咝~”

偷儿现在真是肠子都悔青了,猛子那力气,简直反人类。也不由得有些后怕,还好这个憨货知道留力。如果他没有留力,估计今晚就得被送往外面医院急救室了。

李朝凤也不好再说什么,继续帮偷儿的身体做检查,其他人瞧了一会儿相继回去各自找事做。毕竟巡监最怕看到的就是一群犯人聚在一起,因为一旦犯人聚在一起,就表示出了什么事情,或者即将发生什么事情。

不一会儿,熊管教领着小五回来了,看了看监室里的情况,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在外边溜达继续巡查其他监室去了。

而小五,在看到熊叔走远了以后。从裤子里掏出两板三七片递给了李朝凤“头儿,你要的东西给您弄来了”

李朝凤接过三七片,看了看小五的前额,那里已经肿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

“疼么?”李朝凤问道

听到李朝凤话,小五赶紧摆手:“不疼的。我肉糙,再来一下都没问题”此时的小五紧张的不行。他只是个刚进来个把月的新人,这里面的规矩还没全部摸透,但早已经听说了眼前这位头儿的各种传说。

虽然不太明白李朝凤今晚对他做和让他做的这些事有何意义,但心里倒没太多的怨言。毕竟这位爷平常不会为难下面的人,在这个监室里日子过得还算轻松。

听监室里的老人跟他说过,要是在其他号子里想过的这么轻松,不付出点代价是绝对不可能的。要么是物质上的,要么是肉体上。想到这里,小五不由的菊花一紧,不自觉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屁股。这个他绝对接受不了,如果让他干那种事,不如死了算了。

李朝凤是什么人精,不用想就知道小五说的是真是假。看他现在他额头上肿起来的程度,估计今天晚上是睡不好了。现在痛劲还没上来,再过一两个小时,就会开始感觉到阵痛了。

之所以拿小五的头撞墙,是为了有个可信的理由把那声惨叫给掩过声。这里不同外面,这些管教可不是寄宿学校的宿管,再好脾气的管教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手里拿到的这盒三七片完全属于意外之财,他没想到小五能弄来这么多,他本来只指望着小子弄来一点,给偷儿化化瘀。

从药盒子里取出今晚需要的剂量分别给了偷儿和小五,把剩下药揣进了自己兜里。想起自己刚从熊叔那套了一包烟过来,掏出两根递给偷儿和小五:“来,一人一根抽口烟缓缓”

接着又掏出几根分给众人:“一人一口,给我省着点抽。离下次开账还早着呢!大家手里头都紧,搞根这玩意不容易。”

但是人人都把烟叼在嘴里后才发现火柴用完了(打火机在里面属于违禁品),李朝凤从床板的夹缝中扒拉出一根细铁丝,然后从枕头下翻出一节五号电池,将铁丝连着电池的两极,因为短路的原因铁丝开始发红。一下子就点燃了李朝凤嘴里叼着的香烟,引来众人一阵欢呼。

那根被点燃的烟在众人的手里传播。一群人开始吞云吐雾,监室里一下变得乌烟瘴气起来。李朝凤看着这一切,嘴角微微上扬,似是不屑。

虽然这里谁都争先恐后的抢着烟抽一口,其实大部分人都没有烟瘾,看他们吐出的烟圈,就知道他们吸进去的烟大多都没有过肺,只是做做样子。之所以这么做,无非就是害怕自己格格不入罢了。

不甘从众又害怕与众不同,人这物种真的很有意思。

等大伙抽完烟,李朝凤拍了拍手:“快到点了,享受完了就睡觉。我还剩最后半个月。你们不要给我找事情,也不要去管别个的事,管好自己就好。到时候自己惹了麻烦自己擦屁股。”

听到这话,大家都笑了起来。在这里面会帮下面的人擦屁股的也就独独这位爷了。其他监舍里的召集不说帮忙,不找你麻烦就不错了。

李朝凤也回到了自己的铺位上。敲了敲旁边的床铺,一个跟李朝凤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正坐在床沿上发呆。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那年轻人低头笑了笑:“没什么,在想你走了以后要怎么办。”

听到这个问题,李朝凤也是心里有点不大顺畅。少管所里基本单位为分监区,也称中队。虽然他是这个中队的召集(召集是犯人里面权利最大的犯人仅此于狱警)在这个中队比较有威望,但仅限于在普通犯人里。那些跟他同批进来的重型犯大多跟他有过节,毕竟他刚进来的时候可整出过不少事,要不是现在一直有照顾他的中队长压着,估计早就找他的碴了。

算了,想这么多也没用。李朝凤抛开这些思绪。拍了拍那小哥的肩膀:“别想了,跟以前一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们咬卵子?!你安排一下,要睡觉了”

“对,他们要是敢找事!就搞死他们。”刚刚凑过来的偷儿大声附和道。对着监室里的其他人振臂一呼:“平常朝哥这么照顾我们,现在轮到我们帮凤哥做点事情了!你们说对不对!?”

由于偷儿的动作太大,牵扯到了腰部,又直挺挺倒在了床上,捂着伤喊疼。虽然有点搞笑,但确实是把大家煽动起来了。

“没错,没错。早就看帮家伙不爽了。”

“绝不能让那帮家伙欺负到我们头上!”

“大家团结一心,他们也不敢怎样。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看到群情激奋的样子,和朝凤聊天的小哥儿低声吼道:“喊个卵啊,想把值班招过来?!现在先睡觉,这事明天再说。蚊子,现在去把马桶拿进来。偷儿今天受伤了,明天干活产出数量减半,完成量不够泥鳅黄鳝明天到时候你们帮他顶下。

既然小哥发话了,大家照着他的意思行动起来,不敢有什么意见。小哥本名赵鲲鹏,在仓里虽然资历没有偷儿高,进来只有两年,刚刚过了老口子的槛。但是因为足智多谋,被李朝凤看做智囊谋士一般的人物,一开始在仓里的诨名本来也是跟智谋很搭边,叫做“军师”。跟其他仓或者中队有摩擦的时候都是鲲鹏出面解决。吃过亏的人都喜欢在“军师”前加上狗头二字,久而久之,笼子里所有人都知道李朝凤身边有了一个狗头军师。于是鲲鹏也顺理成章的“军师”变成了“狗哥”

都回到了自己的铺位上躺好后,整个监室的阶层谁高谁低一览无遗。因为睡的都是那种简易的三层铁架床,类似于火车硬卧。上面那层还好点,下面两层人坐在床上都直不了身,所以根据他们睡的铺位就能够看出来各自的地位。

像李朝凤这种身份理所当然是睡在上铺,像小猛,狗哥,偷儿这种混的比较好的也是在上铺。其他占着上层的都是仓里几个罪行重大不在乎加刑减刑的重罪犯,他们一般不会去招惹李朝凤,李朝凤也不会故意去为难他们。

睡在下铺的,是小五、蚊子这类普通犯人。因为犯了各种各样的的事情进来,刑期各有长短,有的出去就不会回来了,但大部分都是二进宫或者三进宫的惯犯了。进来了以后就被贴上了标签,想要重新融入进社会不是那么容易的。然而像他们这些平时在外面嚣张跋扈惯了的人上了床一般都不敢乱动,怕影响到下面睡着的那些大佬,而且空间也窄,一般不到睡觉不会上去。

夹在中铺的,大多是家里无人问津,没人搭理的蝼虫,这种人在监室里地位最低,人人都可以欺负。还有那些罪行恶劣,手段下作,被拒绝融入进团体的“臭虫”他们一般都占据着“桂花铺”的位置(靠近放马桶的位置)。床下有个和床连在一起的铁箱子,里面放用放鞋。床上被子都叠的很工整和部队一样,仓门靠墙壁的地方有个洗漱台摆放大家的牙刷和杯子,窗子下面是两根铝合金做的架子用来摆放毛巾。

人人都说监狱其实就是整个社会的缩影。其实在李朝凤看来,他所生活的地方并不像是社会,更像是江湖。

这里面的人,都习惯用暴力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来决定话语权,真正意义上的弱肉强食。但有的人却能够通过背景关系这种成熟社会才有的特殊产物来增加自己在这里面的影响力。

他们这些人视法律如无物,却遵守着从前流传下来的那一套行为准则。对比自己低等的阶层凶暴残忍,肆意调笑取乐;对比自己高等的阶层却阿谀谄媚,想尽办法巴结讨好。

成熟先进与落后原始,目无法纪与循规蹈矩,凶暴残忍与卑躬屈膝。不管是怎样难以调节的矛盾,都能在这里合理共存。这里面最大的病态,就是他们不觉得这一切是病态。在这个拥挤狭小毫无私人空间的监室里,发生了太多荒唐,丑恶,龌龊,令人发指的事情,

他们监室如果不是鲲鹏对李朝凤提出改进管理措施的话,大概不会是现在这种氛围,而是和其他监室一样吧。在以前,李朝凤虽然在这个监室里最大的话语权,但从来不管事。那些新进来的有些刺头儿总爱试图挑战一下他的权威,给他找一些事儿,让他觉得烦不胜烦。

但在听取鲲鹏的建议将监室里的成员按能力和资历划分阶级以后,那些排在中层的人反而会自发的维护他的统治,守护着监室里的秩序,像是忠犬一般,不得不说让他大感意外。

即使这样,他对这里也喜欢不起来,还有两个星期他就可以刑满释放。虽然还没有出去,但脑海里却已经开始思考今后的人生。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重蹈覆辙。外面的世界再煎熬,总比在这笼子里面要好。在这里面呼吸都仿佛能感觉到窒息和束缚的味道。而且他也不想再给王叔丢脸,况且奶奶年纪大了,总不能一直让她老人家担心下去。

算了,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没有用,李朝凤闭上了眼睛。开始闭眼休息,这几天心思杂乱,也不知道能不能睡个安稳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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